◎“老四,賣……賣墨了,”衛景川興奮得犯結巴了:“十十十……”◎
劉婆子撇著薄薄的嘴唇說道:“打聽出來了, 聽說他二嬸子從她娘家嫂子那裡要了一貼專門生小子的藥,為了這藥方子, 這才把巧姐兒許給他娘家侄子的。”
為了打聽這事, 她跑了好幾家呢。
孟氏驚道:“這……不會吧?”
“怎麼不會,”劉婆子剔著牙:“張大寶他姨的小姑子她婆婆上個月趕集遇到他嬸子的嫂子餘氏了,那餘氏親口說的,說蘇家都在選日子來娶巧姐兒了。”
孟氏“唉喲”一聲:“這不是坑死巧姐兒了, 他二叔這個悶葫蘆, 怎麼都不跟咱們說一聲。”
她想著這件事是衛長河兩口子商量好的, 孟氏在心中不住地埋怨他:蘇家那兒子是咱老衛家的女兒能嫁的嗎?糊塗啊。
“誰說不是呢。”劉婆子心疼地道:“苦了巧姐兒了。”
孟氏忽然數了數手指頭:“劉媽你說他二嬸子懷了幾個月了?”
“說是四個來月, ”劉婆子在肚子上比了一圈:“可顯懷了。”
“這麼算著她回她娘家那邊之前不就懷上了?”這事孟氏有經驗, 她都生四個了:“都懷上了吃了她娘家嫂子的藥能生兒子?”
這一下把劉婆子給問懵了:“喲,叫你這麼一說還真是。”
兩個人又咬了會兒耳朵, 各自安歇。
夜裡衛景平起來方便,驚醒了衛景英, 他拍了拍幼弟的肩膀:“我白日裡把蘇大柱打的不輕, 他家要是鬨起來, 會礙著你考秀才嗎?”
衛景平頂著朦朧的睡眼笑笑:“不會的二哥。”
下次見了多打兩下, 讓那個小癩子知道什麼叫惹不起的衛二哥。
他進去白鷺書院的頭一個月就去藏書閣翻了一遍大徽朝上林縣的律法書,上麵說像蘇大柱這樣私下裡對衛巧巧說三道四的, 可歸為“調戲婦女”行為,要是苦主一紙訴狀告官去,蘇大柱就得被綁到衙門裡扒下褲子來打棍子了。
不過這麼一來就壞了人家閨女的名聲,因此甚少有人真的去告官,像上林縣這樣武人家多的, 多半有仇當場就報等不到寫狀子告官, 真遇見這麼個不要臉的, 擼袖子打一頓扔家門口就完事了。
縣衙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打架在上林縣那還叫個事兒,昨天見今天見明兒還有,就跟上街吃個早飯一般平常,隻要不出人命,誰都懶得過問。
……
一早,衛景平從校場回來,吃過飯就去了墨鋪:“老姚,咱們開張有一個半月了吧?”
姚春山正將各色墨模裡的小墨塊取出來,成形的個個形狀精巧,墨色黑潤,用指甲叩之,聲響清脆。
這部分小墨塊除了外形並沒有花樣,全部取出來之後,約莫有百來個。新製的墨模比這些又大了一倍,才裝上新捶的墨煙沒多久,擺在了先前的竹架上讓其風乾。
“正好一個半月。”姚春山說道:“外頭的半日師,也開了一個半月了。”
“老姚你算過這一個半月,外頭的半日師花費的墨和茶水費了嗎?”衛景平問。
姚春山搖搖頭:“這我可不會算,前個兒你大姐過來,給我記了個東西,你瞧瞧。”
他拿了一張紙片給衛景平看,上麵是衛巧巧畫的“畫”,毛毛躁躁的寫意派,但不妨礙一目了然,一個畫的正是這一個半月來為開辦半日師用去的墨量,估算大約是一錠墨的三分之二不到,另一處畫了一大桶水,還有半包茶葉,這應該是一日供應出去的茶水量,還有三刀宣紙。
原來衛景英和衛景川總是偷懶,動不動就把衛巧巧叫過來替工,他們好溜出去玩。
衛景平算了算,這期間開辦半日師花費的大概有二兩半左右的銀子,他道:“老姚你再寫個告示貼出去,打明兒起,咱們不再提供墨了。”
“不再供墨和紙張了?”姚春山一臉疑惑。
衛景平:“嗯,不再供墨了,要是誰還願意當半日師的,就自己帶墨和紙來吧,茶水照舊。”
姚春山似懂非懂:“我就簡簡單單寫個不供墨、紙了?”
衛景平:“嗯簡單說明了就好。”
想了想他又道:“貼好告示之後把咱們這些成形的墨塊兒擺在門口,讓人進門一眼就能看見,”他拿起一個小葫蘆墨塊:“以後這種分量的賣60文錢,要是有人要在上麵雕字或者要彆的花樣的,開價100文。”
“60文夠本,”姚春山一一記下來,見天色不早了,催他道:“快上學去吧。”
衛景平趕緊走了。
溫之雨主講的四書之一的《論語》結課了。顧世安又開始一輪冷不丁抓人去他的草廬裡背誦,抽的全是冷僻、犄角旮旯裡的東西,最容易忽略和遺忘的,時不時有蒙童們抱著被打腫的手掌哀嚎著歸來,哭哭啼啼的,一片渡劫失敗的衰象。
“衛四衛四,”衛景平從顧世安德草廬裡出來,以潘逍和傅寧為首的蒙童就圍了上去:“挨打了嗎?顧夫子打人忒狠。”
視線齊刷刷去看他的手:“咦,衛四你沒被打手板啊?”
“沒,沒有。”衛景平小聲道:“顧夫子說我皮糙肉厚,打了也沒用,就讓我明天一早再來找他背誦一遍。”
蒙童們又齊齊地倒抽了一口涼氣,一般這種情況會打的更狠,誰也沒提醒他,隻嘩啦一下作鳥獸散一般跑開了。
衛景平:“……”
這是神馬意思。
顧世安沒打他的手板,難道不是因為他背誦得太流利了嗎。
《論語》一結束,溫之雨就急吼吼地給他們加了做文章的課,再一次上課就提問:“衛景平,你來說說什麼科舉文章?”
為什麼揪衛景平來回答,因為這天他遲到了,溫之雨非常不高興。
白鷺書院沒幾棵會念書的好苗子,沒多久之前他才肯承認衛景平算一個,今天這小子竟然也跟著混日子的武雙白一樣來晚了,可見最近有多不上進。
衛景平準備過,他開口似背誦一般答道:“科舉文章也叫做‘經義’,經義試士,自宋神宗始行之。神宗用王安石及中書門下之言定科舉法,使士各專治《易》《詩》《書》《周禮》《禮記》一經,兼《論語》《孟子》,初試本經,次兼經大義,而經義遂為定製。”
他一口氣沒歇,照本宣科答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