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1 / 2)

“是是是, ”衛景平捏著鼻子笑道:“大哥最好了,整個上林縣都找不出比大哥更好的後生兒郎。”

衛景明曲指在他頭上彈了個腦瓜崩:“老四你真貧。”

因為他沒舍得用力,衛景平隻覺得癢癢得,笑得更歡了:“大哥快出門吧。”

門外已經有不少同是這次赴省城甘州後生小子在吹口哨喊衛景明出發了。

……

他大哥走後,衛景平照舊去書院念書。

做文章方麵, 溫之雨在講了破題和承題之後, 忽然停下來了。到了該講八股文的課時, 換了《晉書》和《世說新語》,添加這兩本教材的目的,他說是蒙童們的文采不夠,論辭藻富有,馳騁才情,首推魏晉文章,直說吧,添加這兩本教材的目的就是鍛煉蒙童們的文筆,使他們將來做文章的時候,在文筆方麵高於其他考生一籌。

相比之四書五經,蒙童們更願意讀《晉書》和《世說新語》,因為其中頗多有意思的故事和美人,比如石崇鬥富和綠珠墜樓,但凡溫之雨一講到類似的這些,他們都豎起耳朵去聽,課後還要討論來討論去的,不爭個麵紅耳赤是不會罷休的。

但即便是饒有興趣的故事,溫之雨大多時候也隻能往正史上靠,比如講到石崇篇的時候,他說石崇的財富來源“在荊州,劫遠使商客,致富不貲。①”,說他的財富是靠在荊州的時候出動手下的武人劫掠路過的客商獲得的,這樣的人品,能長久嗎?

當然不能,早晚會自取滅亡。

蒙童們都點頭稱是。

武雙白終於有聽懂課的一天了,等溫之雨話音一落,他急忙舉手問:“夫子,既然石崇有這麼多錢,綠珠怎麼就墜樓了呢?”

不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嗎,石崇有那麼多錢,怎麼連人都擺不平呢。

他不理解。

溫之語怫然不悅:“綠珠不過一侍女而。”說完便不再解釋綠珠墜樓的事,給他們圈出了許多色彩穠麗,筆端凝聚性情,新人耳目的修辭語言,並說道:“做八股文章的時候,如果你在尊守繩墨之外,詞句寫得翩然清華,就如旁人做一副水墨畫,你則在水墨畫上添了醒目的色彩,讓人一眼就記住了。”

蒙童們齊聲道:“懂了,夫子。”

溫之雨這才滿意地叫他們下課去了。

夫子一走,蒙童們又炸窩了,不知是誰帶的頭,拉著武雙白叫他“石崇”,扯著傅寧叫“綠珠”,惹來一通你追我趕的打鬨。

這些人最愛現學現賣,拿來打趣武雙白和傅寧二人了。

傅寧也不生氣,對著武雙白就是一拜:“妾當效死君前,不令賊人得逞。②”

演的是石崇死前對綠珠說“我因你而獲罪。”,綠珠說完這句話就跳樓了。

傅寧說完,轉身跳上桌子,作勢要往下跳。

……

潘逍一遍看笑話一邊說道:“老傅,我看你下次還穿不穿紅色的衣裳,騷了吧。”

衛景平這才發覺傅寧今天穿了一件紅色的無袖圓領袍子,裡頭趁著淺藍色的一件交領長衫,腰間配了玉佩和荷包,跟那個孔雀公子宋玉臨有的一拚,的確是有點騷了。

可他觀彆的蒙童,比之去年,身上穿的也都光鮮了一層,衛景平心想:大概是過了年,都長了一歲,孩子大了,更注重儀表了。

衛景平低頭瞧了瞧身上的深藍色圓領長袍,覺得這身衣裳的料子比去年好了,大抵是孟氏也覺得他長了一歲,該穿好衣裳打扮起來了。

他啞然失笑。

鬨騰了一陣子,有去藏書閣抄書的,有去作畫的,紛紛散了。

衛景平在書院的藏書閣裡找了個角落,借了本書,但他沒抄書,而是從包裡掏出韓素衣給他的真題集,從第一道題開始,試著練習破題和承題。

下筆之前,他先在腦子裡想了破題的定義:即用最簡練的一兩句話,講題意破解,並敲定題目的旨意,就是中心思想。

承題呢,就是將破解出來的題意,就著上麵的一兩句話往後寫,著重說明一下,最後做到再啟個下。

第一道題目中規中矩,是出自《論語》的“名不正,言不順”,題目很好理解,衛景平想了想,選了以“言不順則事不成”為破題的切入點,寫出了破題句。

等他寫完第一道題目,停筆之後往後翻閱,發現書院的三位夫子讓他們背的八股文名篇全是會試高中的錦繡文章,可以說是八股文修煉到飛升成仙的境界之作,就連題目和縣試府試院試都不是一個級彆的,差距很大很大,想了又想,這才有點體會到書院夫子們的良苦用心,先用難於上青天的題目和名篇砸暈了蒙童們,使其不敢輕視做文章才好踏實學習,其次,上來就見識過會試級彆的高手文章,眼界高了,心氣也會跟著拔高,連帶著對自己的要求就上去了。

比如正在煉氣期的蒙童們自己興致勃勃地做了篇文章,寫完了通讀下來,媽呀,跟背過的那些名篇比這真是狗屎一坨,不行,改!潤色!是不是就進步了。

想到這裡,衛景平拍下自己的腦門,真是上輩子修真看多了,連做八股文章考科舉都類比成修仙了。

……

京城周家。

書房內,翰林院庶吉士周元禮正在檢查兒子周美彥做的文章,而後說道:“出去一趟,文章比先前有長進了。”

“謝謝爹誇獎。”周美彥這就要跟他爹告辭退出書房。

周元禮又多問了幾句他去華亭憑吊陸機一路上的見聞,周美彥心中不耐煩,無奈在老子麵前不敢放肆,隻好一一認真作答。

好不容易問完了,周元禮來了句:“聽說你把你表妹溪丫頭得罪了?”

周美彥立刻委屈起來:“那日是我不知道溪姐兒回了京,乍然在我姑媽那邊見著跟茹姐兒穿得一模一樣的小丫頭,想著不是彆家的姐兒,定是茹姐兒的小丫鬟了……這就,這就把姑媽和溪姐兒給得罪了。”

周元禮:“你少年人不知輕重胡說,給你祖父磕頭認錯了嗎。”

姚溪是周家老太爺一手帶大的,受了這等委屈,豈不叫老人家心疼。

“當日回來就認過錯了。”周美彥說道。

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他爹什麼時候添了翻舊賬的毛病,哎他爹果然是快三十的人了,老了。

周元禮擺手:“去吧。”

周美彥走了幾步又回來:“爹,戶部那邊在清查各處的身份文牒,聽說咱們家打了個招呼,找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