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了錯了,”他畫完畫放著晾乾的時候有人鼻子尖,聞到了一股帶著絲絲甜意的橘子香氣:“夫子畫的是葡萄, 怎麼卻是橘子的香氣啊?”
“那還用說, ”有人立馬接腔:“夫子用的是姚墨記的醉彆, ‘醉彆江樓橘柚香,’,人家這個‘醉彆’係列的墨啊,隻有橘子香氣和柚子香氣的,沒有葡萄果香氣的。”
衛景平站在角落裡聽著,這時候才意識到顧世安用橘香墨畫葡萄是給人挖了個大坑。
賊!
老賊了!
“哎呀呀,這是是萬中之一的不足啊,”有人皺眉歎氣:“畫橘豈不是就對上了?”
有人被這麼一提醒,喊道:“顧夫子再來一幅橙黃橘綠,或者霜催橘柚黃圖,豈不是正好有橘香和柚子香?”
顧世安將用得乾乾淨淨,一滴墨都不剩的硯台舉起來給他們看:“對不住,一來沒墨了,二來我不擅畫橘,叫老少爺們兒掃興了,等等我再編個好的書來說給你們,如何?”
“有沒有擅畫橘的,老少爺們兒接著給他捧個場?”走下台的時候,他又補充了句。
一多半人隨緣這就要散了,一邊往外走一邊互相拜托:“下次聽說顧夫子來這兒說書,一定要叫上我啊。”
先生就是先生,比酒肆茶樓裡靠說書混口飯吃的強太多了。
還有一些人對潑墨戲葡萄戲出了橘子香氣頗覺不甘心,特彆是個彆好風雅又會點丹青的上林縣新晉的吳姓小財主,猶豫再三之後耐不住技癢:“唉,罷了罷了,我來獻醜一個,畫個霜催橘柚黃&圖吧。”
聽他這麼一說,嘩啦又聚集了一群人:“都來看吳大老爺開筆作畫啦”
吳小財主打發小廝:“去買條橘香墨來,講講價,問問一條600文賣不賣。”
“老爺不是要畫橘柚黃&圖嗎?”小廝撓頭:“怎麼隻買橘香,柚香不買嗎?”
吳小財主瞪了他一眼:“你的話太多了。”
小廝進墨鋪去了,顧世安自然不賣貨的,他就在一旁坐等收錢,等那小廝來講價的時候他給衛景平使了個眼色:600文可以了,做人不要太貪心少賺點薄利多銷嘛。
衛景平:“這位小哥,吳老爺不是要畫橘柚&黃圖嘛,您看這樣行不行,您650文買橘香墨,我送些研好的柚子墨,這樣一來吳老爺就能畫真正的橘柚黃&圖了,劃算著呢。”
小廝覺得很有道理,立刻跑出去請示吳小財主,片刻後拿了650文過來:“俺家老爺說了,叫多給點柚香墨。”
“成,”衛景平說道:“成!”
墨條包好遞出去,收了錢,他朝顧世安擠了擠眼:“隻能給你算600文哦。”
後來那50文是他自己爭取多賺來的。
沒過多大一會兒,進來個中年秀才男子,和之前的吳小財主一樣,也說要買一條橘香墨,叫另多送點研好的柚香墨,說也要畫一幅橘柚圖。
衛景平正納悶呢,就聽見外頭在爭吵,原來吳小財主畫砸了還不自知,非說自己的橘柚黃&圖添了香就是佳作,讀書人不服氣,由中年秀才男子上台砸場子去了。
……
後來有兩個跟風的一前一後進來買了兩條橘香墨,到日暮時分一共賣出去四條,營業額1220文,一兩多銀子。
約定好的賣出去一條墨給顧世安提成220文,統共是880文錢。
衛景平問他:“要錢還是要墨?”
要墨的話,要是他不嫌棄,就送他一套醉彆好了。
顧世安沒接他的話:“衛四,聽說製墨要燒大鬆製鬆煙對吧?你們用的大鬆,是不是後山的?”
他有一回去登山,發現有人伐去十來棵兩人合抱來粗的大鬆,想來是衛家乾的。
“我們燒製鬆煙的大鬆的確是伐自後山,”衛景平承認了:“不過我爹已經問好了附近上溪縣的,等以後用量大了,不能伐後山的大鬆了,就去那邊采買。”
顧世安:“何必舍近求遠?”
他那天在後山轉了一圈,往深山裡走,層巒疊嶂的不知道生長著多少棵大鬆,就算再開兩家墨鋪也有取之不儘的大鬆供燒紙鬆煙,這還要采買?
衛景平挪動椅子挨近他一些,低聲說道:“怕伐得太多招來鄉紳們不滿,再告到縣太爺那兒就麻煩了。”
他們衛家儘量不惹這個麻煩為好。
顧世安拍了拍自己:“其實以咱們的師生之誼……”他話開了個頭停下來玩味地看著衛景平,那意思:後麵的話不用我說想必你明白吧。
衛景平:“……“
好像有點明白,又好像不太明白。
“夫子想入夥?”他恍然道:“這麼說,墨鋪好像是缺了頂保護傘。”
顧世安繼續看著他:很好接著說,再說直白一些。
“縣太爺和鄉紳那邊,”衛景平不兜圈子了,單刀直入地問:“夫子是不是能搞定?”
顧世安擺捏著手裡的折扇,反問他:“你說呢?”
衛景平:“……”
他在琢磨這件事怎麼往下說。
“咣”忽然外頭一陣鼓吹喧天地響起來,震得人鼓膜發疼,霎那神經揪起來,上林縣出什麼天大的事了這是。
“……喻,諸位都挺好了,聽仔細了,家裡有讀書人的要笑了,明年皇太子大婚,聖上喻旨恩科提前一年舉行,就在明年二月份了,諸位秀才老爺們準備起來吧……”有三五名官差跨在馬鞍上,次第在大街上穿梭巡遊喊話這一天大的好消息!
是時春光將暮,涼亭水閣內投壺圍棋的,吟詩度曲的,鄉下茅屋中懸梁刺股的……紛紛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朝廷加開恩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