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到了七月二十三日, 衛家門口似乎老有幾個不明身份的人在轉悠, 衛景平跟衛長海說道:“樊大人不會在盯著我吧?沒準兒他的人就在鹹州路口等著我經過時套麻袋弄走呢。”
軟的他不吃, 大概要上硬的了。
衛長海多了個心眼,一日叫衛景川趁他們不備溜到鹹州去看了看, 果不其然,好家夥, 還真有十來個衙役守在去往甘州必經的官道口呢。
……
七月二十六日, 謝回與另一名副考官翰林院學士梅清敏抵達甘州府。
甘州知府孔道襄在府內設宴款待他們, 席間, 謝回說道:“說起甘州府,本官還是頭一回來呢。”
自從他考中進士入了仕之後就一直在京城做官, 步步高升至戶部侍郎一職,從未外放過到地方省份任職。
孔道襄說:“聽聞謝大人是清鼎六年的進士,我省鹹州知州樊先樊大人,也是那一年中的進士,您二位可是同年?”
還是哪一年他到鹹州府去巡視水利, 席間樊先有意無意提起過謝回這位風頭正盛的天子寵臣, 說他雖驚才風逸卻外在深藏若虛, 來日必能平步青雲,不會屈居人下。
今日得見謝回,孔道襄深感樊先此話著實不虛,這人絕對有三毛七孔,能成他人所不能之事。
謝回沒有否認。
關於謝回與樊先的關係,顧世安之前猜測樊先是謝回的門生,其實他們有同年之誼,可見錯了。
一直不曾開口的副主考梅清敏略吃了兩口菜,說道:“甘州府那位馮夫子回回能押中秋闈的試題,他雖說被聖上‘請’到京城去了,但孔大人也要防著此科的試題外泄,叫咱們招來無妄之災啊。”
他們啟程赴甘州府之前,將試題分彆謄寫兩份,一份封緘之後送去內閣存檔,一份交由朝廷專司人員押送來甘州府,想來試題該跟他們前後腳到甘州府了。
“二位大人放心,”孔道襄說道:“我已派出衙役捕快日夜巡邏各處,一旦有人兜售或者議論秋闈的試題,立刻抓住投入大牢之中。”
梅清敏說道:“孔大人雖說防守甚嚴,然以本官的經驗來看,自舉業以來,考前兜售試題這事從來就沒有絕跡過,不如咱們這兩日微服多到貢院周圍盯著點,一旦出了苗頭,須就地處置才是。”
這可是來不得半點疏漏的事。
誰知道,他們還是晚了一步,當天夜裡,售賣試題的傳單就發到了甘州城大小客棧住宿的學子手中,傳單上有人自稱獲得了秋闈的試題,如今以千兩銀子賣出,以價高者得之,倘若一時手裡沒錢的,可先給他二十兩訂金,日後高中了再還他剩餘的銀子就行。
僅僅隻要二十兩訂金便可,對於一些頗有家底的士子來說,買不了吃虧也買不了上當,很快就有人蠢蠢欲動地起了心思,四處打聽想著辦法想把這試題買到手。
沒想買的士子也變著法子交頭接耳,都好奇此售賣試題者到底押了個什麼題目,竟膽敢叫價上千兩銀子。
儘管他們覺得這就是個老套的騙局,年年都有,無非是想利用士子的焦急發秋闈的財而已。
兜售試題的各路人馬雖然多,明裡暗裡的都有,但隻有這個鬨得最為轟動,消息很快就傳到了甘州知府孔道襄和謝、梅二位主考官耳中。
任誰也不敢輕慢此事,紛紛說要立刻查出來。
梅清敏恍了個神,昨日深更半夜謝回房裡隱約有動靜,今早聽說是鹹州知州樊先來找過謝回,莫不是……
謝回將試題泄給樊先了,樊先那邊不知叫何人偷窺了去,反倒拿著試題出來售賣?
他打了個激靈不敢細想。
孔道襄立刻傾甘州府的大半衙役出動,全城搜捕此兜售試題者,一旦捉住,立刻以擾亂秋闈之名審問治罪。
半日之後,一無所獲。
今日謝回一直沉思不語,這時,他輕飄飄說了句:“梅兄,或許咱們倆可以打道回府了。”
“謝兄你何出此言啊?”梅清敏大驚。
至晚,孔道襄灰頭土臉地回來,手中捏著個紙條,他顫抖著手展開了鋪在案子上。
謝、梅二人齊齊一怔。
……
同一天,京城。
京兆尹曾文今早一上朝就像是吞了火藥那般,先參了一本大理寺卿魏修遠辦案拖拉不力,又奏吏部侍郎展大鵬在官員考核中弄虛作假……總之,等他一通賣力地噴完同僚,睿元帝愕然道:“朕記得朕上次調你回京,是任京兆尹的吧?”
沒有擢他去禦史台吧。
曾文:“陛下臣……”
睿元帝厲聲道:“夠了。”
這時真正官屬禦史台的禦史中丞蘭瑀出言諷刺曾文:“曾大人如今是淨挑軟柿子捏啊,可巧昨日魏大人和展大人才遭陛下訓斥,曾大人今日就揪住他們的小辮子了,可不知要是有人前往外地任主考主持今科的秋闈,一到任就泄露試題,曾大人你參還是不參啊?”
“泄露試題?”群臣發出一陣陣倒抽冷氣的聲音。
睿元帝煩了:“蘭愛卿,你在說什麼?”
蘭瑀掏出奏折往上一遞:“昨夜禦史台有人投了一封信進來,信中說甘州府秋闈試題在此,臣看後不知真假,特來呈給陛下過目。”
左丞相文嬰看後,臉色大變:“這……”
信中的試題與謝回送到內閣存檔的一字不差。
一字都不差啊!
睿元帝沉了臉,許久之後才道:“傳朕旨意,速召謝回、梅清敏回京。”
……
鹹州通往甘州官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