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安叫苦不迭:“先生咱們去了龍城郡真的能等到阮姑娘嗎?”
“不知道。”顧世安隻悶頭趕路。
他隻是想著,身陷掖庭的阮驚秋隻要還活著,她必是日夜惦念被流放到儋州的父兄,故而一有機會,她一定會請求出宮打聽父兄消息的。
這次朝廷放宮女出宮前往龍城郡,他隻能去那裡守著,碰碰運氣了。
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
唉,用上林縣爺兒們的話說就是娶個婆娘真麻煩。
……
上林縣。
一連十多天,衛景平都在墨鋪看姚春山製墨。如今墨鋪賣得最好的是印刻著戰神李靖和紅拂女圖畫的那套美人墨,其銷售量已經遠遠超過醉彆,據他們最大的買主,甘州城的大財主江公子說,買美人墨的大都是閨閣女子,她們買回去之後或把“李靖”墨送給心上人,“紅拂女”墨自己留著,或者用“紅拂女”墨來寫字、作畫,將“李靖”墨留著,又或者拿一整套送人的,拆開來分彆送給閨中手帕交的……反正隨心搭配,似乎一直有需求,購買量很大。
光江家這一個買主,每月至少就要購50套美人墨,其餘墨錠若乾,加上這幾年墨鋪名聲越傳越大,各地來訂購墨的買主,上林縣的讀書人,林林總總的加起來,墨鋪每月至少要賣出200套各係列的墨,大大超出了他們製作產墨的能力,供貨時常顯得捉襟見肘。
這回姚春山來,衛長海和他說起這件事,二人都有些犯難。
衛景平今日忽然想起這件事來,又見姚春山從製墨模到描金都親自上手,深感墨鋪實在是缺人手,遂說道:“老姚,你要收個學製墨的徒弟才好。”
不然光製這棉花圖墨就太耗神了。
姚春山也這把年紀了,千萬彆把他給累病了。
放眼自己家中,他這一輩的男丁之中除了衛景川還沒有職業規劃,他大哥二哥都有自己的前程,而衛三的性情大抵學不成製墨的,光一個捶墨來千百來次就得給整暴跳了,彆說後續更繁瑣細致的工序了,門都沒有。
女孩兒裡頭,她二姐是最通透的,但是衛貞貞都拿起花槍多年了,能歸屬於花木蘭那一掛的,讓她去學製墨顯然也不行。
他大姐雖說最早幫著墨鋪做生意,但衛巧巧於製墨一道上沒有靈光,這麼些年耳濡目染,除了會個捶墨,連各係列的墨最基本的配料都記不住,不成。
妞妞衛招娣這幾年趕上衛家條件好起來了,被當作小姐養的,吃不得製墨的苦,更不成了。
姚春山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苦惱地道:“我早在想這件事了,奈何碰不到合適的孩子。”
這幾年在京城也留心物色過,他們姚家的手藝始終未找到合適的傳人。
製墨要有天賦,還要具備一定的學識,能寫會畫知欣賞,又得耐得住辛苦,極少能碰上三者俱全的。
姚溪倒是在製墨上一點就透頗有天賦,但那孩子吃了太多的苦,姚春山終究不忍心叫她乾這苦差事。
倆人正嘮著呢,門外簾子一晃,抬頭一看竟是武雙白不請自來。
姚春山則並不意外,他笑道:“平哥兒,你在甘州秋闈的時候,武公子每日都來幫我捶墨。”
衛景平:“……”
他記不起來什麼時候跟縣太爺家的公子哥兒親厚到這般地步了。
武雙白還不是空手來的,他甚至帶了一提籃吃的點心過來,憨厚地跟衛景平打招呼:“衛舉人。”
這一聲“衛舉人”直接把個平哥兒給整不會了:“啊……白白你這是……”
武雙白於學問上確實很不靈光,但與他同窗兩年多,從未見此哥們兒仗勢欺人,甚至都是旁人在嘲笑耍弄他,他也從未生出過報複之心,回頭找過誰的麻煩,說他是個心底純善的孩子一點兒都不為過。
“我來看看姚先生,”武雙白擱下提籃說道:“也來給你道個賀。”
衛景平擺擺手:“白白不必這麼客氣,叫我好拘謹呀。”
武雙白笑著叫他嘗嘗自家做的點心:“那我就不跟你客氣啦。”說著就挪凳子坐到姚春山身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製墨。
姚春山手裡拿著一條長方形的墨,墨的正麵已經有了浮雕圖,隱約可辨是棉花耕織圖的第一幅“播種”,另一麵填金回紋邊框,武雙白問他:“是不是還要加塗藍色一周?”
“嗯。”姚春山誇他道:“武公子記性好,隻看過一回就記住了。”
衛景平不可思議地看了眼武雙白:“……”
不是,想當年他倆同窗的時候,這倒黴孩子花了一年多時間才把《詩經》給背下來,就這還不很流利,時常因為磕絆被夫子打手板呢。
他要記性好,那可著書院都找不出科舉落第的學生了。
“讓我來吧?”武雙白見衛景平在給美人墨的“紅拂女”描金填色,手癢地主動請纓道。
衛景平吃了好大一驚:“你還會這個?”
姚春山插話道:“武公子描金的手藝尚可。”
上回武雙白來,就幫著他描了一錠“李靖”墨。
衛景平:“……”
“尚可”這倆字,姚春山都未給過他。
先前兩錠美人墨的描金上色都是從外頭請的畫師來做的,姚春山頭一次見了還嫌不夠精工細作呢。
聽他這話,武雙白乾活竟比外頭請的畫師還強些?
真叫他刮目相看了。
“平哥兒,”衛貞貞對衛景平招了下手:“你來下。”
衛景平走過去問她:“二姐,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