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騎了一天的馬顛簸得骨頭都快散了, 正好什麼玩興都沒有隻想睡覺。
三人吃完飯才要上樓回房, 衛景平就被人“不小心”碰了下,身上撒滿了熱湯菜汁,弄了個滿身狼藉。
衛景川和衛貞貞騰地冒火了。
衛景平飛快地打量了一下“冒冒失失”撞到他們的那人,往後退了兩步,用手拈著衣裳給衛三和衛貞貞使眼色忍著,回房。
他倆同時擼了擼袖子,又緩緩放下,瞪了那人一眼跟著衛景平上樓去了。
等衛景平換了身乾淨衣裳出來,衛景川道:“老四,那人為何打……打不得?”
衛貞貞哼了聲:“你沒看見他是故意的嗎?他想打,我們就得奉陪啊,平哥兒說偏不,”說完他看著衛景平笑道:“對吧舉人大老爺?”
讀書人嘛,就得這麼有風骨。
說完她回房整理包袱去了。
“出門在外能少一事則少一事,”衛景平對衛三說道:“明日趕路要緊,彆橫生枝節耽誤了行程。”
衛景川給他個“好吧聽你的”眼神,掏出小人書看上了。
“三哥,”衛景平指著上麵的“驃騎將軍”問他:“這四個字認識吧?”
衛景川瞪了那兩四個字半天,最後從人物圖畫裡辨彆出是霍去病,這才說道:“驃騎將軍。”
倒推的。
還是不識字。
衛景平:“……”
他也默默地拿出一本看起來。
等衛景川擱下小人書打了個哈欠準備睡覺時,忽然一顆小石子咣地砸在窗戶紙上,飛了進來。
衛景平伸手接住,走到窗邊聽了聽,緊接著二三四五顆大小不一的石頭飛進來,險些砸破他的頭。
看來今夜是有人存心要找他們的茬兒了,躲是躲不過去的。
但是衛景平還是不怎麼想動手,叫衛三再等一等。
衛貞貞這間房也未能幸免,隻是她可不慣著尋釁的人了,但凡見到一塊石頭就砸回去,她手頭準,下麵被砸中的很快就吱哇亂叫哭號起來。
好不容易消停了會兒,很快又來了批人,這回倒是不扔石頭了,不知從哪裡弄了麵破鑼專門在他們的屋子底下敲,吵得他頭都暈了。
客棧也時不時有人嫌吵鬼叫起來。後來客棧掌櫃都出來罵娘了,急急打發店小二去找夜間巡邏的衙役告狀,可等衙役們來了,那些搗亂的就跑沒影了,衙役們一走開,他們又開始敲鑼……
衛景川拎著刀就要跳窗戶:“我去剁了……他們。”
“三哥,”衛景平還是要他忍著:“還是不要理他們的吧。”
這夥兒來曆不明的人三番五次找事,目的很明顯,就是要他們逼動手打架來的,明知是個圈套何須去鑽。
一直被擾了大半夜,到了四更天的時候,衛景平乾脆不睡了,他洗漱了換好衣裳束發戴上方巾:“三哥咱們一早出城吧。”
現在就去城門口守著,等五更到了城門一開就立刻出城去。
二人收拾完畢又叫上衛貞貞,趁著天黑那夥人暫時消停趕緊離開客棧趕往城門口,到那裡等了片刻,天邊泛出一絲魚肚白的時候城門開了,三人一夾馬肚子,奔出濟南府揚長而去。
……
濟南城裡有一座宏大的府邸,是睿元帝第十二女福州公主秦綺的行宮,她偶爾帶著侍從來住上數日,玩膩了吃厭了再起駕回京城去。
作為睿元帝後宮唯一嫁不出去的公主,她是奉旨吃喝享縱。
她為什麼嫁不出去,因為在九年前的一次宮宴上,秦綺跟長公主秦知懿同桌吃飯,“一不小心”出了風頭,席間還用筷子和勺子指著長公主的鼻子罵人,一點規矩都不懂,被秦知懿告到皇帝那裡去,栽了。
皇帝不僅叱責秦綺“性情粗俗如是,豈可為士大夫妻?”,還將原本賜給她的一門親事退了,讓她的未婚夫謝回娶了皇後的侄女裴韞為妻,還一直不讓她出嫁,怕她嫁出去給天子娘家丟人。
秦綺蹉跎到二十五歲,倒不急著嫁人了,反在各處修了行宮,沒事就跑出來瘋上一陣子,竟乾些無法無天的事。
禦史台年年都要彈劾上她幾次,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睿元帝也不例外,管教過幾次無果之後,乾脆就放任她作天作地去了。
她還有個怪癖,就是特彆喜歡年少的解元郎,每到一處行宮,但凡遇上秋闈放榜聽說解元郎歲數小的,秦綺都要去湊個熱鬨,堵上人家調戲勾搭一番。
隻是除了多年前應天府出了個17歲的解元謝回,其他省份舉薦到國子監的解元大都年紀一把,進京時攜家帶口的,叫她一看就掃興。
這次她本來在濟南城已經待不住了,正準備這兩日返回京城尋樂子呢,這日坐著車輦往大街上一過,恰好叫她聽見路人交頭接耳:“看見沒,前頭那穿青衫的少年公子是甘州府這科鄉試的解元……”
秦綺素手掀開簾子一看,正瞧見衛景平映在落日餘暉中的墨眉菱唇,頓時生出了玩興。
但她此次出京帶的侍衛不多,瞧著衛景平身邊那大漢,還有那使花槍的小子,感覺身邊那群銀樣鑞槍頭全上去也打不過,於是就想出損招,想要引開這倆打手,等打起來了,她再派人去捉衛景平弄進她的行宮。
結果過她的廢物侍衛們去引了一個晚上那大個子的壯士,不僅沒成功還叫解元郎跑了。
福州公主盛怒。
“殿下,他必是去京城了,”侍女出主意道:“咱們回京之後照樣能找得到人。”
……
從上林縣出來的第四日,衛景平踏進了京城的大門。他們來之前,京城裡剛下過一場冬雪,今日雪霽初晴,放眼處紅牆黛瓦甚是好看。
他立刻找了家客棧住下,沐浴更衣之後帶著孔道襄的信打聽著路去了周家。
名帖遞進去不大一會兒就出來個熟人,他一眼就認出來了,那公子周美彥也認出他來了:“衛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