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1 / 2)

山西府的段鳳洲段才子,頗沉默寡言,衛景平隻跟人家打過一次照麵,第五名杭州府的韓元美,這人享譽浙江府,文章品德都被人推崇,引起了衛景平的注意,他在他二人的名字後麵各畫了兩個圈。而河北府的林一麟,長沙府的艾藻,衛景平不肯承認這二人比他強,因此塗掉他們的名字,餘下一個廣東府的張永昌,據說他自小聰穎,讀書有過目不忘舉一反三的悟性,更兼他才思敏捷,據說七歲時被當地的知府為難對對子,出了個“白麵書生袖裡暗藏春色”的上聯,張永昌很輕鬆就對出了“黃堂知府胸中明察秋毫”的下聯,因此從小到大在當地素有神童之稱,不敢小覷了他。

過目不忘就已經很讓人羨慕了,更何況他悟性還這麼滴高,衛景平腦補了一下這兩種集一身的技能,覺得這個對手是神不是人,太強悍了,因此在他的名字後麵畫了三個圈圈。

能想到的一共有四個“勁敵”,想來殿試時他隻要能乾得過段鳳洲或者韓元美,起碼能穩住個探花了吧。

衛景平對這個張永昌很是好奇,頗想結識。但他前兩個月很少參加同年的期集,錯過了結交張神童的機會,因此很難確實知道對方的深淺,不敢輕易肖想能在殿試時能勝張永昌一籌。

不過在正式的殿試之前,他們還是有一次見麵機會的。到了四月十九日,禮部通知各考中的貢士們,於三日後,即二十二日進皇宮文華殿觀摩學習麵聖的禮儀。

禮部之所以要在殿試前組織貢士們進一次文華殿,一來考中的貢士們麵臨著“官職將臨而朝儀未熟”的空缺,亟需惡補做一名合格朝臣的禮儀;二來嘛,在給皇帝“交貨”之前,不得先行麵試一番看看臉瞧瞧這批人才到底合不合格,對,當朝選才舉士要看臉。

據說當朝殿試選士,看四個方麵,一要士子身材挺拔,長相俊美,二要能言善辯,最好官話講得好彆鄉音太濃的,三看是否工於書法,第四才重新回到文理和才學上,四條考核標準之中,臉壓倒了才學,排在最緊要的位子上,說白了,約等於以臉取士了。

也不光是臉,考生的儀表統統都在被看的範圍之內,反正你最好清新俊逸讓人賞心悅目就有戲了。

看了臉之後,禮部的官員最後還要再把把關,看看裡麵有沒有混進文理不通的貢士,否則要是殿試之日被皇帝找出來了,他們就得跟著倒黴了。

所以在殿試之前,不僅士子們緊張,禮部等各部相關的官員也緊張。

進文華殿的頭兩天晚上徐泓和晏升來找衛景平,一進門每人從兜裡翻出一枚銅鏡來照著:“衛四你說還有比咱仨更翩翩的美少年嗎?”

徐泓一邊整著鬢角一邊問:“衛四,三日後進文華殿時要不要敷個粉?”

他這次在杏榜上中的是五十六名,殿試定名次時以前四十五名為“進士出身”,他差了十來名,此次卯足了勁兒要跟來自四海八荒的貢士們比美,靠臉搏一搏二甲進士出身,而不是三甲的同進士出身。

相比之下,晏升覺得自己無論如何是翻不了盤的,隻是去見個市麵罷了,就淡定多了。

衛景平:“……”

敷粉。

他對自己下不去這個狠手。

隻是想知道他前幾日畫了圈的對手比如程悠貞呀,段鳳洲、張永昌他們會不會敷粉。

話又說回來,他不敷粉,但不代表他不打算在儀容儀表上下功夫。

衛景平說道:“便是叫人瞧著英英玉立就行了吧?”

徐泓:“嗯對就是這個意思。”

衛景平在想:他家誰審美最好,叫過來幫著他挑一挑衣裳服飾搭配,看怎麼穿最能顯示出他少年意氣風發又有官威的一麵。

還不能顯得過於刻意。

第153章 習禮儀(過渡章啦)

◎但骨子裡還是不大瞧得上衛景平的出身。◎

轉念又一想, 還是打聽打聽往年的貢士進文華殿時如何打扮,找個現成的例子來借鑒一下比較好吧。

“衛四, ”晏升攬鏡自照片刻, 和衛景平想一處去了:“你不是跟周大人的外甥女訂了親嘛,他以後不就是你妻舅?”

回想六年之前甘州府院試那次,時任主考官的翰林學士周元禮不就是個端方合度的進士出身的朝廷大員嘛,這種縟禮煩儀向他討教不是很現成。

“周大人去了沿海主持河工, ”衛景平說道:“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了京的。”

晏升:“……”

仨人又發愁了一陣, 各自回去想轍。

次日一大早, 姚春山打發家仆送來兩匹布料, 還附贈了一卷手繪的畫冊, 衛景平打開一看,裡麵繪了個頭戴儒巾, 身穿襴衫的他,畫麵像後世頑皮的女生上課時調皮畫在課本上的插畫, 線條非常流暢, 可見繪畫之人畫功不錯, 右下角注了一行小字:杏榜之後, 京中貢士服圓領大袖襴衫。

這畫這字一看就是姚溪的手筆。

大概是從孟氏那裡得知他發愁的事情之後,特地畫了幅圖來告訴他貢士進文華殿一般來說會穿襴衫參加殿試, 這是以往約定俗成的著裝。

儒巾配襴衫,襴衫的款式是一樣的,不過領口、袖緣和下擺處的鑲邊則可以隨自己的審美搭配。

衛景平想了想,他覺得去文華殿學習禮儀與之後的殿試麵聖沒有徐泓說的那麼誇張,甚至都考慮敷粉了, 雖然說可能會被打量身高容貌等, 但多半也隻會看看貢士五官長得周不周正, 日後授了官會不會撐不起朝廷命官的威嚴,不可能真的以臉來定一甲二甲三甲進士名次的。

既有貢士戴儒巾穿襴衫進文華殿的先例,他便循個舊就是了。

沒有必要太刻意弄得跟孔雀遊街似的,太紮眼了叫人挑出不是來反弄巧成拙,節外生枝就不好了。

衛景平捧著那幅畫看了又看,這可是急他之所急了,心中著實感激姚溪。

他從姚家送的兩匹布裡挑了個色兒,拿著銀子去找裁縫量尺寸裁剪襴衫,因為要得急,所以加了三成的手工費,裁縫才許諾在一天之內按照畫上的款式從頭到腳給他趕製出來。

這兩日衛景平除去閉門讀書之外,每日都要仔細沐浴、修麵、刷牙,時刻保持一身乾淨清新。

果然戴方巾穿襴衫是沒錯的,到了二十二日,本次恩科取士一共二百八十名,眾貢士皆儒巾襴衫,一大早從皇宮的東南門依杏榜上的名次魚貫進入文華殿。

衛景平排在隊首,跨進文華殿高高的門檻之後,他才有機會朝排在第八位的張永昌張神童看了一眼。

張神童看著與他年紀差不多大,十七八歲,比他矮了一些,是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張神童穿的襴衫領口、袖緣和下擺鑲的是黑邊,穿在他身上顯得過於穩重,但也有些老氣了。

衛景平裝作不經意看向他的時候,張神童也回了個恰好看見對方的眼神,四目相對,彼此眼中都帶了點兒淡淡的笑意。

可能雙雙感受到對方的強大不可撼動,都在目光挪開的瞬間麵色微繃,為了緩和那種不可說的緊張,轉而去打量角逐三鼎甲,狀元榜眼探花的程悠貞、段鳳洲和韓元美等人。

這三人稍稍比衛景平年長一些,在二十二三歲上下,一樣是儒巾襴衫的裝束,眉目間漫卷書生氣,一看就是胸中自有錦繡文章的,衛景平見他們淡然自若,很沒出息地手心出了一層汗,他突然有點不太自信了。

覺得他這次要铩羽而歸,拚不過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