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材不夠了?”冬葵猛地直起身來,然而她的身體已經不支持她做這樣的動作,站到一半,又跌坐回去,她似是在發文,又似是在自言自語,“藥材怎麼會不夠了呢?”
其實她知道的,她知道的,主官再有能力,能夠在疫情爆發之前,搜刮再多的藥物,但在疫情爆發之後沒有支援,這些藥物就是無根之源,用一點少一點,能撐到今天,已經是她藥渣都要熬煮三遍的節儉。
“藥先給輕症患者吧……”
說出這句話,她似是耗費了很大的精力一般,整個人癱軟在椅子上,爬都爬不起來。
“冬大夫,冬大夫……”
藥童注意到她的異常,忙趕過去,將人扶起。
她伸手觸碰到的,是滾燙的身軀,扯下麵巾,露出的是一張通紅的臉。
臉是紅的,唇卻是白的,乾裂缺水的嘴皮翻起,隱有血跡。
藥童的眼淚頃刻間便落了下來。
“我這就去給您拿藥,我這就去給您拿藥——”
“不必,不必。”冬葵製止了她的行為,“不用浪費藥材了。”
她喝下藥童端來的水,在案桌前重新坐下,又用濕毛巾洗了一把臉,讓自己的神情看起來精神些許,“我已不是第一次感染,早在輕症時就已經自己療愈過一次,再次感染後我的身體機能已經儘數被疫病腐壞,非得靈丹妙藥,否則救不回我這具殘軀,如今藥材緊張,還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費為數不多的藥物才好……”
她咳嗽兩聲,用布巾接住口中的鮮血,看了一眼,便渾不在意地扔進一旁燒著的炭盆。
“我今早又想出一個新方,應該能用上之前沒用過的一些藥材……”
趙熹微已經在落淚,她不是沒有做過關於冬葵的夢境,但和平昭她們都不同,冬葵死時很平靜,沒有刺激的搏殺,也沒有縱身一躍的決絕,她就躺在一間小房間裡,屋子的炭火不知何時熄滅了,她蜷縮著發冷的身體,聽著外麵的歡呼,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京城的大夫來了,冬大夫有救了,有救了!”
門被撞開,藥童拽著一個胡子花白的老頭走進來。
“冬大夫,這是京城來的禦醫,他肯定能治好你……”
“冬大夫……”
興奮的神情還在藥童臉上,她走過去,跪倒在冬葵的床邊。
“冬大夫?冬姐姐?”
“冬大夫——”
嚎啕的哭聲響起。
天空中不知何時飄起紛紛揚揚的雪花。
冬葵與趙熹微並肩,走在柳城的街道。
瞧著周圍眾人歡欣鼓舞的神色,布衣釵裙的她臉上是欣慰的笑。
“值得嗎?”京城的醫師一來,眾人好像就忘了為他們犧牲的冬大夫。
“有什麼不值得的呢?”冬葵道,“行醫救人,不就是能活一個算一個嗎?”
“如果真的圖名圖利,我也不必學醫。”
她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
輕聲歎息,“隻是可惜啊……我還未曾見識過,盛京的景象。”
……
趙總今天又請假了。
李立紅路過辦公室時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古時的盛京,今時的洛都,一大早,李立紅便收到了趙熹微推遲所有行程,給她和沈秀買兩張去洛都的機票,她雖不明所以,但還是照辦了,隻是心頭難免覺得稀奇。
這種想一出是一出,可不像是趙總的風格。
莫非時太太的想法?
可真有點禍國妖妃的味兒了……
李立紅打了自己一下,人家天生一對,哪輪得到自己這個妖怪說話。
而且趙總已經夠敬業的,偶爾休息一下,也不是什麼壞事。
不過她還真猜錯了,去洛都就真是趙熹微的安排。
沈秀上飛機之前,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去的是什麼地方。
直到拿到機票,她才看著票麵上的文字輕聲呢喃,“洛都?”
飛機在洛都機場落地。
作為千年古城,洛都還保留著不少舊時的風貌。
兩人沒有找導遊,也沒找什麼攻略,直奔洛都皇宮而去。
走在洛都刻意保留的古鎮上,沈秀突然發出感歎,“原來盛京是這樣啊。”
她眉眼低垂的瞬間,冬葵的模樣特彆明顯。
走著走著,就來到了一個博物館前,趙熹微問她,“要去看看嗎?”
“去吧。”沈秀點頭,進門沒多久,她就發現,趙熹微停留在了一個背簍麵前。
那是從一處遺跡中挖出來的背簍。
曆經數百年的侵蝕,仍舊保存完好。
沈秀循著她的目光看去,落在那熟悉的紋路上麵,也笑了起來。
“那是我的背簍。”
時光奇妙。
連曆史都將她忘卻。
那個背簍卻兜兜轉轉,又出現在她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