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霧陰寒, 如霾般籠罩過來。
巨大的鐮刀朝蘇瓷兒的方向揮過來,不帶任何猶豫。幸好蘇瓷兒身姿敏捷,側身避開之後迅速從隨身攜帶的儲物袋內掏出一柄……登山杖?
算了, 能用就行。
這個儲物袋是蘇瓷兒特意要求係統讓她帶上的,雖然是夢, 但必要的保護措施還是要的。
小靈山那種地方處處陡坡需要爬山,登山杖這麼務實的東西她當然要隨身攜帶。
細長的登山杖將半舊鐮刀卡住, 畢竟是仙門製造的產品,再加上現在的花襲憐隻是一個男童,力量有限, 雖然被磕出了一點痕跡, 但好歹擋住了。
花襲憐一擊未中也不糾纏, 他向來就是一個極沉穩且每時每刻都在分析利弊的人。
打不過,就不會再拚。
“你不是我娘。”男童嗓音柔軟, 說話的時候帶著明顯的小奶音,隻可惜眸色冷的古怪, 半點也沒有這個年紀孩童該有的天真。
蘇瓷兒撐著登山杖,努力抑製自己被砍得顫抖的手,硬著頭皮道:“我是。”
“不是。”花襲憐眸色愈冷。
“是。”蘇瓷兒揚高音調。
“不是。”小少年的臉已經陰沉下來。
好吧,蘇瓷兒妥協了, 她神秘兮兮道:“其實我是你爹。”
花襲憐:……
正在這樣的尷尬時刻,做飯的農婦終於發現了土院子裡突然出現的蘇瓷兒。
“哎,你是誰呀?”
她擦著手過來,那張曆經風霜,布滿皺紋溝壑的臉上滿是警惕, 並順便將自己的兩個大胖小子擋在了身後。
農婦雖沒見過什麼世麵,但上下一打量, 看裝扮就知道蘇瓷兒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
“我來接人。”蘇瓷兒手裡的登山杖指向花襲憐。
小少年沉默著站在那裡,仿佛局外人般看著這場鬨劇。
農婦眉頭一皺,“這是我家的崽子……”
“多少錢?”蘇瓷兒不耐煩的打斷這農婦的話。
雖然知道這裡是夢,這些都是虛幻的連NPC都不如的“人”,但蘇瓷兒一想到剛才農婦及她身後兩個大胖小子的所作所為,便難免生出幾許膈應來。
現在小男主還滿頭滿臉的血呢!
蘇瓷兒滿懷悲憫的視線重新回到花襲憐身上,然後在看到他手裡緊緊攥著的邪惡鐮刀時硬生生把自己的悲憫視線咽了回去。
是她多慮了。
“孩子怎麼能用錢來衡量呢?這是我養了好幾年的崽子……”農婦當然不肯放手。
“要加錢?”蘇瓷兒坦然詢問。
農婦:……這倒也不是不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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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錢後,蘇瓷兒成功買走花襲憐。
她看著小少年一身臟汙血痕,手裡提著鐮刀的模樣,實在是有點小害怕。
“扔掉。”她用登山杖點了點花襲憐的鐮刀。
小少年眯眼,鬆開僵硬的手。
“啪嗒”一聲,鐮刀落地。
還行,挺乖。
蘇瓷兒正準備將花襲憐帶走,不防他突然轉身,旁若無人地走入屋內。
“哎,你乾什麼去?”正在數錢的農婦見狀,伸手要攔,花襲憐靈活地躲過她,然後邁著小短腿徑直衝入獵戶與農婦住的那間屋子。
屋內簡陋,隻有一床鋪蓋和一個衣櫃。
花襲憐伸手打開衣櫃,從裡麵取出一個半舊木盒。
木盒真的很舊,扔在路上都沒有人會要的那種。可木盒內卻裝著一隻漂亮的珍珠耳鏈,一看就知道不是屬於這間破屋子裡的東西。
“兔崽子!”農婦跟進來看到花襲憐手裡拿著的木盒,登時瞪圓了眼,上手就要打。
跟在農婦身後的蘇瓷兒及時出手,手裡的登山杖卡住農婦的手,與此同時,她垂眸看向花襲憐。
男童拿起那隻珍珠耳鏈,麵無表情地將它紮進自己的左耳。有血順著孔洞往下淌,沿著銀色的耳鏈蔓延到輕微晃悠的瓷白小珍珠上。
明明在乾這麼殘忍的事,花襲憐的眼神卻格外平靜,仿佛並未感受到半絲痛楚。
蘇瓷兒忍不住蹙了蹙眉,她看著都疼。
“我買了。”蘇瓷兒又掏出銀子遞給農婦。
農婦捏著銀子嘟囔幾句,“這東西我上次一個就賣了……”
蘇瓷兒不耐煩的繼續掏錢,“夠了嗎?”
農婦終於閉嘴了。
“算小姐運氣好,還是我好說話……”農婦嘟囔著出去,斜眼瞧花襲憐,臉上閃過喜色,顯然是沒想到這麼一個瘦不拉幾的小崽子居然能賣這麼多銀子。
農婦出去了,蘇瓷兒走到花襲憐麵前,看著他還在不斷淌血的耳垂,便取出一方帕子要給他擦擦,不想小娃子硬氣的很,一把推開了她的手。
蘇瓷兒也生氣了,怎麼這麼彆扭!
她伸出手對著花襲憐額間一點,小崽子瞬間就動不了了。
雖然是在男主的噩夢裡,但她的仙術還是能用的,這都要歸功於傻瓜係統的外掛。誰讓這次是加急的額外任務呢?總歸要多給她開點後門的。
花襲憐被她定住後,隻剩下一雙眼幽幽地盯著她。
咋的,你的眼睛還能飛刀呀?小兔崽子!
蘇瓷兒慢條斯理的替花襲憐擦拭了臉上的血漬,然後是耳鏈上的血漬,最後又取出藥膏,揉上他臉上的傷口,耳垂上的傷也沒忘記。
花襲憐口不能言,身不能動,隻能任由蘇瓷兒折騰。
女人的臉靠得很近,呼吸之時噴灑出來的熱氣從他麵頰處氤氳散開,浸出一層薄薄的水霧。她的頭發很長,略過他舉在半空中的手指,青絲勾連糾纏。
女人柔軟的指腹帶著暖意,輕輕抹開一點白色的消腫藥膏,然後趁機捏了捏他的耳垂,疼得小少年一哼唧。
又軟又奶。
這才像這個年紀的小孩子該發出來的小奶音嘛。
蘇瓷兒勾唇一笑,用食指挑起他的下頜。
小少年被迫抬頭看她,麵無表情,眼睛若水一般呈現出淡淡的灰。
雖然營養極度不良,但小少年的容貌卻已經初露傾城端倪,蘇瓷兒相信再過不久,這張臉就會像打開的潘多拉魔盒一樣,震驚整個修真界。
沒錯,花襲憐可是日後傳說中修真界的第一美人。
不過桑柔柔那邊有寶貝係統能增加美麗值,也不知道這第一美人的頭銜最後到底花落誰家。
算了,這關她什麼事,她隻需要做好自己的任務,然後安安分分當一顆小塵埃就好了。
“你叫什麼名字?”蘇瓷兒明知故問。
因為被蘇瓷兒拿捏了,所以小少年根本就不願意跟她說話。
不說話?那就彆怪她不客氣了。
女人站直身體,單手托著下頜,漂亮的手指微微彎曲,指尖呈現出漂亮的緋粉。她眼簾下垂,遮住眸中瀲灩之色,說話的時候輕軟和緩,卻明顯透出一股挑釁的調戲。
“我看你生得這般漂亮,不如……我就叫你小珍珠吧?”說完,蘇瓷兒伸手彈了彈花襲憐左耳上的珍珠耳鏈。
嘻嘻嘻,小珍珠。
圓潤小巧的小珍珠跟著她的指尖晃了晃,劃出一抹俏皮的弧度。
剛剛開的耳洞又泛出疼痛來,花襲憐眸色一暗,望向蘇瓷兒的眼神更深一分。
像頭蟄伏的狼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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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拐賣小孩.瓷兒從屋子裡出來,天色微暗,外頭的風越發冷冽。
這座山很大,方圓十裡之內隻有這一戶人家。
蘇瓷兒思索了一會兒,決定先在這裡住上一晚。
她也實在是沒辦法,總不能帶著這麼小的孩子半夜爬雪山吧?發生意外怎麼辦?孩子死了不要緊,給她凍壞了怎麼辦?
聽到蘇瓷兒請求留宿的話,農婦略顯猶豫,然後在蘇瓷兒掏出來的銀子下屈服了,甚至於變身舔狗,將自己跟丈夫住的那間屋子替她騰了出來。
雖然說農婦將最好的屋子給蘇瓷兒住了,但條件就擺在這,再好也好不到哪裡去,她甚至覺得就連小靈山的茅廁都比這屋子修得精致些。
花襲憐身上的衣服太薄,蘇瓷兒讓農婦取了一套厚實乾淨的。然後她又發現花襲憐身上實在太臟,蘇瓷兒無法忍受這麼一隻臟小孩晚上跟她住在一個屋子裡,便又讓農婦燒熱水,準備讓花襲憐洗澡。
雖然蘇瓷兒事情多,但她給的銀子足,農婦忙前忙後,不亦樂乎。
農婦做慣了粗活,力氣大,她燒好了水灌滿一個大黑桶。
“小姐,好了。”農婦樂嗬嗬的。
蘇瓷兒纖纖素手一抬,指向花襲憐,“自己洗澡,會不會?”
聽到這洗澡水是要給花襲憐的,農婦的臉頓時拉下來。
平日裡花襲憐的洗澡水都是一大家子洗了之後剩下來的,黑乎乎的水發黑發臭,哪裡洗得乾淨。
現在,這麼大一盆一手新的水就放在這裡,小少年臉上的表情卻沒有絲毫波動。
洗澡水是用雪水煮的,不算太乾淨,不過條件也就隻能這樣了。蘇瓷兒抬手撩了撩,指尖滾過水珠,微燙。嗯,溫度還算是可以。
她從儲物袋內取出一個圓形小球,這是她讓莫城歡替她做的泡澡球,就跟現代的泡澡球差不多。不過它用的都是純天然產品,跟現代那種加工出來的化學藥品不一樣,具有真美膚養顏的功效。
便宜你小子了。
雖然是夢中,但用掉的東西也就真的沒了。
蘇瓷兒肉痛的把泡澡球扔進浴桶裡,櫻花色的泡澡球遇水則化,冒出細膩的泡泡,然後將整個浴桶的水染成了漂亮的淡粉,就像是鋪了一層薄薄的雲霞。
原本帶著一點古怪餿味的屋子瞬間就被這股清甜的櫻花香氣所覆蓋。
蘇瓷兒用眼神示意花襲憐脫衣服泡澡。
花襲憐盯著那桶顏色水,沒有動。
“不是毒藥。”蘇瓷兒差點翻出白眼。
小少年還是沒動。
蘇瓷兒氣急,咋的,還要她給你喝一口看看?
等一下,她想起來了,自己好像忘記解開他身上的定身術了……咳。
蘇瓷兒趕緊解開花襲憐身上的定身術,小少年抬手,神色木然地開始解衣服。毫無反抗,讓蘇瓷兒喪失了趁機進行“竹筍炒肉絲”的愛的教育。
好想公報私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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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花襲憐現在隻是一個小屁孩,什麼福利都沒有,但蘇瓷兒還是決定避嫌。
她走了出去,農婦正在煮飯,蘇瓷兒看到她把白軟的麵團往黑乎乎的案板上一放,然後又伸出自己黑乎乎的手往裡頭一按。與此同時,她的兩個胖兒子跑過來喊著要吃飯。
農婦隨便糊弄了幾句,幫她胖兒子擦了鼻涕,然後手也不洗繼續揉麵。
蘇瓷兒忍住那股惡心感仰頭望天。
嗯……什麼食欲都沒有了。
“小姐,一起用飯嗎?”農婦終於看到了站在不遠處四十五度角抬頭憂傷看天的蘇瓷兒,她試探性的問一句。
“不必。”蘇瓷兒果斷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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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小半個時辰,裡麵的水都冷了,蘇瓷兒才聽到動靜。她伸手敲了敲木板門,問,“好了嗎?”
“嗯。”裡麵傳來一個簡單又高冷的音節。
切,拽什麼拽,小屁孩。
蘇瓷兒推開門進去,已經天黑,屋內沒有點燈,隻配著一點窗外的雪色照亮一方。小屁孩穿著黑色的裘衣站在浴桶邊,頭發濕漉漉地披散著,因為洗的時間太長,所以原本應該是水嫩粉白的麵龐現在隻剩下一個色。
那就是白。
蘇瓷兒:……好陰沉的小屁孩,這讓她怎麼度化?不如她還是嘗試一下母愛度化?
“過來,我給你梳個頭。”蘇瓷兒擺出自己最慈祥的笑容。
她覺得自己應該幻化成一個老太婆,這樣才顯得更慈悲。
花襲憐木偶一般聽從蘇瓷兒的話,她讓他坐,他就坐。
小少年坐在一個破板凳上,屋子裡沒有梳妝台,蘇瓷兒從儲物袋內取出一個小鏡子,讓花襲憐拿著,然後自己掏出一柄梳子給他梳發。
這是蘇瓷兒的私人鏡梳,為了保持自己的人設,她從來就沒有在外人麵前展示過。
梳子是蘇瓷兒托莫城歡製作的生發梳……現代年輕人脫發那麼嚴重她必須要提前預防一下。蘇瓷兒想起自己在蜘蛛洞裡被花襲憐叼走的那口頭發就心痛。
鏡子是蘇瓷兒自己無聊粘的小靶鏡,原本的小靶鏡光禿禿什麼都沒有,就跟原身一樣高冷不給人親近,可現在上麵多了很多亮晶晶的小碎鑽。
雖然說一克拉以下的鑽石都是碎鑽不值錢,但是它亮晶晶的好看啊!哪個女人不喜歡這種亮晶晶的不值錢碳物質呢?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