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聲音太過詭異, 蘇瓷兒思量了一會兒後終於明白。
是害怕了。
畢竟隻是個少年,雖然經曆多,但年紀尚小, 碰到這樣的事情害怕也是正常的。
“這恐怕是個蛇窩,彆怕, 我抱著這蛇呢,小師弟你先逃。”蘇瓷兒拿出作為大師姐的氣質。
花襲憐:……
聽著自家大師姐信誓旦旦的聲音, 花襲憐陡然感覺她抱著自己尾巴的雙臂又收緊了幾分。
花襲憐咬牙忍住,顫抖地靠在石壁上。
“大師姐。”少年聲息淩亂,掩在黑暗中的眸中浸出混沌的欲望, 他咬牙吐出這三個字。
“嗯?”蘇瓷兒感覺懷裡的蛇尾抖了抖, 她立刻掐住。
“我, 我抱著蛇,你走。”花襲憐抖得更厲害了。
啊這……怎麼好意思呢。
蘇瓷兒想了一下現在自己的狀況, 手軟腿軟,渾身發軟, 勉強能站起來,可卻連蓮花劍都召喚不出來。
真拖油瓶JPG。
雖然她不知道現在花襲憐是什麼情況,但應該比她好。為了不繼續當拖油瓶,蘇瓷兒選擇聽從主角的意見。因為按照電視劇情節, 像她這種不聽話的人一般都會給主角造成無法挽回的傷害,然後被觀眾罵得狗血噴頭。
蘇瓷兒一向是個識時務的人,她並沒有思考多久便表示了同意。
“好吧,那你注意安全。”
蘇瓷兒話罷,便小心翼翼的準備鬆開那條蛇尾, 她最後確認一遍,“你抱住了嗎?”
花襲憐:……
花襲憐慢吞吞地挪動身體, 然後抱住了自己的蛇尾,臉上都不知作何表情。
“抱住了。”他聲音艱澀。
蘇瓷兒這才放心,她終於鬆開蛇尾,然後步履蹣跚地摸著石壁往前走去。
“小師弟,等我找到出口就來接你。”
這個洞穴又暗又黑,蘇瓷兒循著黑暗中那一點指甲蓋大小的光亮緩慢行走。
她猜測那應該是洞口。
她走得比八十歲的老太太還要慢,實在是因為身上的迷藥還沒解開,所以渾身無力,根本走不快。
花襲憐抱著蛇尾,鬆開一口氣。
他終於支持不住,癱倒在石壁邊,趁著蘇瓷兒離開的時候,念起了魔族咒術。
他絕對不能被大師姐發現自己的異樣。
少年閉著眼睫,低低吟誦,他感覺體內血液沸騰,遍布鱗片的肌膚也在緩慢恢複正常。
正在這個時候,那頭突然傳來蘇瓷兒的聲音,“小師弟,我能召喚出玉髓劍了!你還好嗎?”
少女聲音很輕,用的還是密音。可能是因為沒有聽到洞穴裡麵的動靜,所以返回來找他了。
花襲憐神色一凜,迅速睜開眼。
隻見那黑暗的拐角處冒出一點光亮來,隨著腳步聲逼近,那光亮越來越大,逐漸露出玉髓劍漂亮的玉色劍身。
如月光般的皎白之色傾瀉而來,少女一身薄衫長袍,黑發如瀑,她被那抹溫柔的光亮包圍在裡麵,真真如踏著月光而來的仙子。而花襲憐就是那永遠隻能藏在泥濘裡,惡臭的魔族妖物。
光亮襲來,他看到了自己還沒變成雙腿的蛇尾,立刻起身往另一個方向奔去。這是花襲憐第一次用蛇尾走路,他並不擅長,時不時撞到石壁,可他卻不敢停,他怕被蘇瓷兒看到他這副可怕的模樣。
“小師弟?”
蘇瓷兒借著手裡的玉髓劍看到前方一閃而過的影子。
等一下?小師弟不會是被蛇妖抓走了吧?
蘇瓷兒的麵色瞬時嚴肅起來,雖然她的身體尚未恢複,但能召出玉髓劍就說明已有一戰之能。
她知道按照花襲憐的男主身份,他應該不會有事,可蘇瓷兒想起少年拚死將自己從林岱手裡救出來的狼狽模樣,又想起屋舍倒塌之時他將自己護在身下的模樣,心中忍不住一緊。
他舍命前來救她,她又怎麼能棄他於不顧?
少女扶著石壁,手中玉髓劍的光亮更甚,她朝著黑暗而深邃的洞穴一步一步走去。
.
蘇瓷兒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終於,她看到了一個冒著熱氣的池子。
少年衣衫未脫,泡在裡麵,自肩膀往下都浸在池水中。他散開的黑發如海藻般漂浮在冒著氤氳熱氣的池麵上,精致的麵龐被熱氣熏紅,白皙的肌膚上眉眼妖豔,唇色嫣紅,猶如一隻剛剛破水而出的妖異水妖,明豔不可方物。
蘇瓷兒一愣,站在原處,眸中閃過驚豔之色。
花襲憐微微抬頭看向蘇瓷兒,“大師姐,我追那蛇妖到此處,看到它鑽進了池子裡。”
“是,是嘛。”蘇瓷兒艱難的將目光從花襲憐身上移開,然後警惕地低頭看向那個池子。
她拿著玉髓劍過來,剛剛靠近池子,就聽花襲憐道:“大師姐,你身體還沒好,彆靠近。”
蘇瓷兒隻得止住步子。
雖然現在還有一個不知藏在哪裡的蛇妖,但蘇瓷兒實在是覺得眼前這個天然的溫泉池子也太適合她這種鹹魚了吧!
冷颼颼的冬天誰不想泡在溫泉裡好好鬆快鬆快呀!最好還有個膚白貌美的小姐姐按肩捏腿,溫聲軟語地遞來水果糕點。
蘇瓷兒忍不住朝花襲憐看一眼,膚白貌美是真,如果能換個性彆就好了。
唉,其實等到她褪下“蘇瓷兒”這身皮囊之後,將這裡開發出來改造成一個溫泉館,也不知道能不能發點小財。
扯遠了。
蘇瓷兒立刻把自己的思緒拉回來,她一臉緊張地看著似乎並沒有受傷的花襲憐道:“小師弟,你還好嗎?”
“沒事。”少年神色冷靜至極,“大師姐,你先出去,這蛇妖我一人對付足矣。”
“可是你現在都沒抓住它,剛才我就不應該換你抱的。”蘇瓷兒的臉上露出遺憾之色。
她不是很相信現在花襲憐的實力,畢竟他還隻是個孩子,她甚至一度覺得他在逞強撒謊。
“我不會水,不然就能下水跟你一起捉了。”蘇瓷兒壓低聲音,唯恐被那蛇妖聽到,“那蛇妖大嗎?”
蛇尾在水下顫了顫。
“……大。”
“開智了嗎?”
花襲憐沉默了一會兒,道:“嗯。”
蘇瓷兒的表情一瞬嚴肅起來。
開了智的蛇妖不管怎麼說都是妖物,憑花襲憐一個築基期選手一定無法應付。雖然男主能利用自己天選之子的運氣取得勝利,但過程一定非常艱難且九死一生。
既然現在她在這裡,說不定正是劇情安排她當助攻。
“大師姐,那蛇妖……”
花襲憐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蘇瓷兒突然低聲道:“噓。”
少年噤聲。
蘇瓷兒看到絲絲縷縷的魔氣從池子裡麵浮出來,她的表情更加冷冽,“我看到了魔氣。”
這並不是一條普通的蛇妖,這還是一條魔界的蛇妖。
少年掩在池子下麵的手緊握成拳,他上本身緊張地浮在池子裡,身下長而細的蛇尾蜿蜒著蜷縮。明明應該是霸氣側漏的形象,此刻卻可憐巴巴地擠在一個角落裡,恨不能將這條蛇尾縮成團。
熱氣蒸騰,青黑色的鱗片被熱水泡得都快要泛白了。
“魔氣,這裡最濃。”
蘇瓷兒手指向一處,手中的玉髓劍猛地飛出,狠狠朝那處紮了過去。
花襲憐麵色大變,水下的蛇尾迅速變換方向。
玉髓劍一擊未中,卻將晦暗的池子照得大亮。
花襲憐暗呼不好,蛇尾出水,濺起無數水花。蘇瓷兒被那熱燙的水珠子濺了半身,下意識閉上眼,然後等她回神的時候,那條蛇尾卷住她的腰肢,徑直將她拖下了池子。
夭壽,她還是變成了拖油瓶。
蘇瓷兒剛才使出那招玉髓劍就已經將全身力氣耗光了,再加上她現在身上迷藥未除,又發著燒,就算是鐵人都禁不住這麼熬啊。
池子裡的水漫上來,蘇瓷兒被那蛇尾圈著,徑直拖曳下去。
水漫過她的身體,黑□□浮在水中,如水草般妖冶飛舞。少女身上的裙衫被水托著起伏,勾勒出明晰的身段。
蘇瓷兒眼前渾濁一片,她根本就睜不開眼。
溺水的她渾身僵硬,就像一塊被拋進水裡的石頭,除了往下沉,就是往下沉。
突然,有什麼東西托著她往上送去。
蘇瓷兒七手八腳地纏上去,就像是抱住了唯一的一塊浮木。
“咳咳咳咳……”
池子裡暖和極了,周圍滿是繚繞的熱氣,蘇瓷兒甚至都看不清眼前花襲憐的臉。
“小師弟,咳咳咳……”
“大師姐不會水?”花襲憐抱著蘇瓷兒,一張臉隱沒在霧色之中。
“不會。”話說著,蘇瓷兒更加抱緊了花襲憐,雙腿纏在他腰上,雙臂掛在他脖子上。
白霧纏繞在兩人周身,形成一片霧色海洋。
少年身形僵硬,水下,他的蛇尾終於緩慢幻化成雙腿。這可能跟池子的高溫度,加速了血液流淌有關,讓魔咒提前生效了。
花襲憐那口憋在喉嚨口的氣也終於吐出。
“蛇妖呢?”蘇瓷兒想起蛇妖,左右四顧。
“跑了。”頓了頓,花襲憐補充道:“應該是被大師姐打跑了。”
蘇瓷兒眼前一亮。
“真的嗎?”原來她不是拖油瓶!
“嗯。”少年垂眸看向緊緊抓著自己的少女,她渾身濕漉,雪白的麵頰被熱氣熏地通紅。兩人肌膚相貼,黑發相纏,與這池子裡的水融為一體。
“那我們上去……”蘇瓷兒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少年突然道:“噓,大師姐,噤聲。”
洞穴門口傳來腳步聲,敦實,厚重的聲音跟花襲憐在小鎮內聽到的那些魔兵的聲音一模一樣。
那些魔兵居然找到了這裡!
“魔兵。”
什麼?居然是魔兵來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剛剛去了個蛇妖,現在又來了魔兵。而且那蛇妖還不知道正鑽在池子下頭哪個角落準備偷襲呢!
“彆急,待我想想辦法。”蘇瓷兒謹記自己身為大師姐的職責,表情越發凝重。
如果忽略她抱著花襲憐不由自主的纏緊的雙臂的話,誰都想不到,此刻的她內心慌得一批。
少女纖細的身段抵在他懷中,就如投懷送抱一般。
因為太過緊張,所以蘇瓷兒並未察覺到兩人之間的姿勢有些不對勁。
少年深深咽了咽喉嚨。
不知道為什麼,幻化出蛇尾的他似乎比平常的他更加容易被情緒所引導。
蛇,雖然是一種冷血動物,但天生欲望十足。
“大師姐。”少年清越的聲音近在咫尺。
“嗯?”蘇瓷兒緊張到連一點點動靜都能把頭發豎起來。
“我有點害怕。”
少年垂著眼睫,說話的時候眉目半斂,長睫下的眼眸深幽晦暗。他壓低嗓音,言語間透著一股難掩的委屈和顫抖。
這是少年最擅長的,他垂下來的那張臉泛著胭脂色的紅,像夏日裡最濃麗的牡丹。
蘇瓷兒以為少年是在害怕逐漸靠近的魔兵,殊不知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少年那雙原本漆黑的眸子逐漸泛出屬於獸類的猩紅血色。年輕的少年還不了解自己的身體,因此,他無法完全控製住體內古怪的渴望。
“彆怕。”蘇瓷兒掛在少年身上,努力安慰道:“我現在已經能驅動玉髓劍了。”
等一下,她的玉髓劍呢?哦,插在池子下麵了。
蘇瓷兒想用靈力將玉髓劍從池子下麵□□,可不想她的靈氣已經耗儘。
蘇瓷兒覺得萬分丟臉,“小師弟,你能不能幫我拿一下玉髓劍?”
雖然靈氣缺失,但有了劍也就有了武器,到時候與那魔兵撞上,起碼還能……肉搏吧?
花襲憐沒有替蘇瓷兒拿玉髓劍,而是強忍下那股渴望,跟她道:“大師姐,吸氣,憋住。”
蘇瓷兒不明所以的照做,然後就聽花襲憐道:“相信我。”
“噗呲”一聲,少年抱著蘇瓷兒一道沉入水中。
魔兵這種東西,靠氣味辨人。兩人沉入水池子中後,氣息也跟著一道隱匿。
那名魔兵正巧進來,卻突然發現一直追尋著的氣息在此處斷裂。它圍著池子走,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
猝不及防入水的蘇瓷兒除了更加抱緊眼前的少年外,彆無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