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極其富麗堂皇的宮殿。
在蘇瓷兒看來已經奢華到令人發指的程度了, 那種就連窗簾都恨不能用金子做的架勢,讓蘇瓷兒一度懷疑這十年之間花襲憐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品味突然變得如此土豪。
難道這就是由儉入奢易後的報複性消費?
而且她在進殿之前看到外頭居然書“黃金屋”三字, 其實乍然一看,書中自有黃金屋, 寓意還挺文雅的,可等她進殿, 看到滿殿用金子做成的那些桌椅板凳後才明白,這黃金屋真是名副其實的黃金屋。
黃金屋內沒有人,一眾十五位女子站在一處, 有些哭得幾乎暈厥過去, 她們就是那站在刑場上, 馬上就要被擰斷脖子的囚犯。
蘇瓷兒被小苗拽著胳膊,正在打量這間殿宇。
說大也不大, 說小也不小,而且從她們過來的路線看, 這似乎並非主殿,更像是一個比較偏僻的殿宇,不像是大魔主花襲憐應該住的地方。
黃金屋內似乎沒人,那魔兵將她們領到這裡之後就出去到外麵守著了。
除了一小部分幾乎哭暈過去的小娘子外, 還有幾位小娘子看起來十分鎮定,臉上露出決絕之色。
她們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幾塊用碎布條裹住的鏡子碎片。
如果蘇瓷兒沒猜錯的話,這鏡子碎片應該就是那日沐浴之時,屋子內的穿衣鏡被打破之後,被這些女子私藏在身上了。
這些是烈性女子, 覺得與其被魔物糟蹋,不如早早自己死了乾淨, 甚至還來勸說其他女子與她們一般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蘇瓷兒也被往手裡塞了一塊用布條包裹住的鏡子碎片,她站在那裡,麵前站著這場貞潔保衛者的領導人物,小貞。
“我們不能讓魔物把我們糟蹋了!”小貞高舉鏡子碎片,喊著口號。
“對,沒錯……”
“寧可殺不可辱……”
蘇瓷兒盯著那塊鏡子碎片,沉默了一會兒伸出一根手指推開,道“我不要。”
小貞一愣,大家的口號也停了。
“你為什麼不要?難道你甘心做魔物的玩物嗎?”小貞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蘇瓷兒沉默了一會兒反問,“不行嗎?”
小貞:……
“我看不起你!”小貞怒急。
蘇瓷兒神色冷淡,“哦,”然後慢悠悠回了一句,“我也看不起你。”
小貞顯然是被氣得不行了,她覺得蘇瓷兒就是一個貪生怕死的孬種。
一直隨在小貞身邊,顯然跟她是一個小團體的另外一名女子冷哼一聲道:“她長得這麼醜,當然不怕!”
蘇瓷兒:……
這女子明顯看到過她的臉才會如此說,可其他女子,除了小苗以外,在場的女子們都是重新聚集起來的,她們並沒有看到過蘇瓷兒的臉。
大家對蘇瓷兒的臉產生了興趣,這份興趣甚至一度蓋過了大家尋死的激情澎湃。
小貞突然伸出手,一把掀起蘇瓷兒臉上的頭紗。
厚實的頭紗被掀開,露出蘇瓷兒那張可怕的臉。
在場之人靜默了一會兒後,蘇瓷兒覺得大家看向她的目光都變成了“果然如此”。
像她這樣的姿色,怎麼可能被那個傳說中隻喜歡細皮嫩肉的美人的魔物看中呢?
“還真是好死不如賴活著。”小貞嘟囔了一句。
蘇瓷兒垂眸看向她手中的鏡子碎片,也跟著笑了一聲。
聽到蘇瓷兒的笑聲,那女子狠瞪她一眼,“你笑什麼?”
蘇瓷兒無辜道:“我笑笑怎麼了?”
“大家都在哭,憑什麼你在笑?是因為你覺得自己醜,所以就能躲過那魔物嗎?”
蘇瓷兒微微眯起眼。
她的表情雖然不太好看,但唇角卻是輕輕翹起的。這張臉雖然不好看,但終於不是麵癱了。
蘇瓷兒現在最喜歡的表情就是掛著笑,不管是生氣也好,還是憤怒也罷,她都喜歡笑眯眯的。
雖然這個是她無意識的舉動,但不知道為什麼,聽起來總有那麼點變態的意思。
也不知道是被誰傳染的。
到底是那個變態不管什麼時候都喜歡笑眯眯的呢?
“我覺得……”蘇瓷兒突然傾身上前,一把奪過小貞手中的鏡子碎片,然後抵到她的麵頰上。
小貞被蘇瓷兒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她甚至都沒看到蘇瓷兒的動作變化,就被她抵在了身後殿宇之內的圓柱上。
“我可以幫你把臉畫花,畫得比我的臉還要難看,這樣你就能跟我一樣活著了,開心嗎?”
“不,不要……”那女子下意識脫口而出。
“怎麼,你連死都不怕,居然怕被畫花臉?”
那女子不敢動,就連說話的時候都生怕那鏡子碎片劃破自己的臉。
看小貞被自己嚇得差不多了,蘇瓷兒手中鏡片落地,小貞也跟著跪了下來,捂住臉在那裡嗚嗚咽咽的哭。
士氣這種東西,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被蘇瓷兒這麼一打岔,女子們那股“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士氣早已去了大半。
有些本來就猶豫,並不是說貪生怕死,隻是想要活命的小娘子便扔了手中的鏡片。
“我,我想活著,就算是變成魔物的玩物……”那女子哆哆嗦嗦的說完,站到了蘇瓷兒身後。
不過半分鐘,殿宇內的隊伍就分成了兩派。
一派以小貞為主,氣勢明顯較弱。
一派以蘇瓷兒為主,氣勢明顯較強。
蘇瓷兒:……
“真是沒出息!你以為變成那魔物的玩物會有好日子過嗎?”小貞哭完,一把搶回那鏡片,還在那裡罵。
“那,那我也不想死……嗚嗚嗚……”
“對,沒錯,你們想死就死,憑什麼一定要拉著我們?”
一方不想死,一方要保持貞潔,不願被魔物玷汙。
一時間,殿宇裡被一群女人鬨得沸沸揚揚。
蘇瓷兒嫌棄吵,她左看右看,發現這屋子裡都是用黃金打造出來的椅子,除了最上麵那個墊了塊不知名的黃金色獸皮外,其餘的看起來都硬邦邦的。
或許因為這裡是魔宮,陰氣很足,所以殿宇內並不顯得燥熱,反而有點陰森。
女子們吵累了,突然又開始崩潰地哭。
蘇瓷兒聽得腦仁疼,而且站了近兩個小時,她已經不行了。
這具身體有點弱呀。
蘇瓷兒穿過人群,坐上了那個鋪著獸皮的位置。
不得不說,這獸皮是真舒服,雖然隻是軟綿綿的一塊,但坐著的時候就是賊軟和。
這大概就是有錢魔的享受吧。
蘇瓷兒歪在這椅子上坐了一會兒,逐漸從北京癱變成翹著腿睡了上去。
椅子不大不小,正正巧巧裝下她一隻。
夏日裡最是困乏,蘇瓷兒隻是想眯一會兒,沒想到就睡著了。
她是被人推醒的。
小苗一臉擔憂地站在她身邊,“小蘇,你沒事吧?”
下麵的人似乎都吵完了,正十分緊張地盯著大門口看。
殿宇的門是金色的,上麵有雕鏤雕飾,大家的目光穿過那些鏤空的地方,麵露驚恐,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蘇瓷兒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然後慢吞吞地撐著椅子坐起來。
“那個魔物來了。”小苗緊張極了。
蘇瓷兒還沒從瞌睡中回神,她反應了一會兒,終於解讀中話中意思。
她正準備站起來,不防殿宇的門突然被人打開。
正是夕陽垂落之時,男人身上的光比夕陽都耀眼刺目,因為他……穿了一套黃金甲。
蘇瓷兒:……
“這個就是魔物?”
站在蘇瓷兒身邊的小苗下意識脫口而出。
而這正是所有人心中的想法。
他分明是人的模樣。金腰帶,金玉冠,金靴子,渾身金光閃閃像是一個用金子鑄造出來的人。
十年的時光真的能改變很多。
男人算起來已經三十出頭,雖然身材依舊保養的很好,但卻喜歡上了黃金這種硬通貨。
沒辦法,人上了年紀就會改變審美,這點就連蘇瓷兒也不能阻止,她現在也覺得黃金金燦燦的真的好漂亮。
畢竟黃金挺貴的。
黃金男身邊圍了幾位同樣穿金戴銀的美人,她們捂嘴笑著,像沒有骨頭似得攀附在男人身上。
站在殿宇內的女人們都傻了眼。
這個魔物不像魔物,反而……竟長得十分帥氣。
蘇瓷兒盯著這魔物的臉,微微蹙眉。
歲月果然是把殺豬刀,雖然男人現在這張臉也很好看,但分明沒有年少時的風采了。
不,簡直就不是一個檔次的,如果硬要蘇瓷兒來形容的話,那就是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
男人左擁右抱,身邊美女如雲。
雖然如此,但他依舊不滿足,那雙眸子朝眾女子身上一瞥,最後落到格格不入的蘇瓷兒身上。
為什麼說她格格不入呢?因為她不僅戴著頭紗遮住了容貌,還大剌剌坐在了男人的位置上。
因此,第一眼就吸引住了男人的視線。
黃金男鬆開懷中女子,一臉邪笑著朝蘇瓷兒靠近。
蘇瓷兒呆呆坐在那裡,看著眼前這張臉,還在心中大呼殺豬刀。
十年時間,她的男主就從國風妖異美少年變成了邪魅愛金高質量男性,這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蘇瓷兒很懵,甚至連男人走到她麵前,她都還沒回過神來。
“你怎麼戴著麵紗?”男人開口,聲音中竟透著一股女子的嬌柔氣。
蘇瓷兒:……連嗓子都變得這般溫柔多情,看來溫柔鄉這東西泡多了不僅會酥了骨頭,甚至連嗓子都會酥掉。
蘇瓷兒回答道:“我怕嚇到你。”
“嗬,”男人低笑一聲,朝蘇瓷兒湊過去,兩人隻隔著一層頭紗,男人說話的時候吹出的氣體甚至鼓動到了她的頭紗,“這世上還沒有東西能嚇到我。”
蘇瓷兒隱隱約約聞到一股奇怪的腥味。
像是……從男人嘴裡發出來的。
咋了,中午吃了生魚片沒刷牙嗎?還是嘬了螺螄粉配榴蓮?
十年未見,花襲憐這衛生習慣堪憂啊。
不知道為什麼,蘇瓷兒並不太緊張,反而十分平靜,這大概就是屬於成年人的冷靜吧。
“嗬,”男人低笑一聲,正欲伸手掀開蘇瓷兒的頭紗之時,一旁突然傳來一道顫巍巍的聲音,“不,不要碰她。”
蘇瓷兒轉頭,就看到小苗手裡舉著鏡子碎片,顫抖著喊完這句話後就朝著男人刺了過來。
可她沒有成功,因為男人隻一個眼神,小苗就站在那裡不能動了。
小苗生得很漂亮,是那種第一眼就驚豔的漂亮。
果然,男人被她吸引了視線。
“你長得很漂亮。”隻一個眨眼的功夫,男人就到了小苗麵前,他伸出手撫過小苗的臉,“皮膚也很光滑……”
那隻手順著小苗的臉往下去,挑入她的脖子裡,動作下流極了。
蘇瓷兒看不下去了。
她覺得這畫風好像不太對,而且她敏銳的注意到男人左耳上沒有珍珠耳鏈。
珍珠耳鏈對於男主來說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東西,直至結尾,他都沒有褪下。
如此說來……這個男人不是花襲憐?
蘇瓷兒想起來了,魔宮之內,花襲憐有四個得力部下,被稱為魔域四魔王。
其中有一位魔物對黃金癡迷到近乎變態,他有一個外號叫黃金甲。
這黃金甲並非隻是調侃,而是他真真實實擁有一套黃金甲。
這黃金甲是他的法器。
法器如本命,黃金甲為盾,能抵禦法術攻擊。聽說這黃金甲萬物皆不可破,就算是被最上等的法器砍了,也隻是在上麵留下一個小小的印子罷了。
憑借這套黃金甲,黃金男穩坐魔界四魔之一。
按照設定,他喜歡美人。
最喜歡的是陰時陰日出生的,陰氣飽滿的美人。
魔食人,美人再美,也會有膩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