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 先前從揚州出發時,胡六一、周乙等人對雲大俠所說的“輕車從簡”不是很能理解。
在他們看來,真正的輕車從簡應該是一人一匹馬,跨上包袱乾糧和水囊,碰到客棧就投宿歇息,沒碰到的話荒山野嶺也能睡一晚。而不是像沈蘊和小千金這樣,乘著馬車,帶著丫鬟,十幾個護衛隨行,慢悠悠地走,倘若不巧需要露宿野外,還紮起帳篷來生火做飯,活似要安營紮寨似的。
重新再上路時,看著浩浩蕩蕩的隨行隊伍,他們忽然就明白了。之前那樣,對這倆公子小姐來說,可能真是很委屈了。
有士兵保駕護航,接下來的路途變得格外順暢,不僅沒有長生教作妖,連打劫的都沒再碰上。當然,沿路經過的地方,山匪不是沒有,隻是人家比較惜命,不會輕易跳出來找死。這樣一個龐大的隊伍,上去搶劫跟送人頭有什麼區彆?
雖然後頭這半程顯然安全無虞,但胡六一、周乙與小閻王還是守諾將他們送到了京城。
到了自己的地盤,沈蘊與芙蓉自然要邀請他們三位去府上坐坐,住兩天,好儘一儘地主之誼。可是這三位沒有一個答應的。
胡六一是急著要回家,出來這麼久,很是掛念家中的老婆孩子。周乙則是另外有事,這也就罷了。可小閻王的拒絕實在叫人哭笑不得,聽到芙蓉的邀請,他冷笑一聲:“尚書門第,我等草民可高攀不上。”
既然他是這樣的態度,芙蓉也不願多客氣,直接翻了個白眼:“愛去不去。”把小閻王氣得夠嗆。
其實自打弄清沈蘊和芙蓉的身份後,他就總是這麼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似乎與高門大戶有什麼解不開的仇怨似的。平時不說話,一說話三句裡有兩句離不開階級劃分,句句都是冷嘲熱諷,鬨得芙蓉都開始討厭他了reads();。
等與他們三個分彆,往家裡去的路上,芙蓉本以為大哥會訓自己,不該對小閻王那麼不禮貌。當時她也隻是生氣他不識好歹,但是對他這一路的護送之情還是很感激的,他和胡六一、周乙一樣,都是欠了雲天的人情才來的,想給他們金銀禮物都不肯要,完全是無償勞動。
然而沈蘊並沒有如她所想,一路上都是若有所思的樣子,搞得芙蓉也有些不安起來。
早就得知侄兒和芙蓉今日要回來,但沈應還是不在家――畢竟是日理萬機的尚書大人,哪怕不是上朝日,平時也真的很忙。
等他回府,天已經擦黑了,府裡點起了燈籠。
沈大人才走到自己院子裡,就看見一團白影猛地衝過來,一下撲在他懷裡,巨大的衝擊力害他往後退了兩步,險些摔倒。
長隨趕忙上前扶住他,笑著喊道:“我的小祖宗喲!小心大人的腰給你撞折了。”
芙蓉抬起頭來,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大喊一聲:“爹爹!我回來啦!”
“哎。”沈應笑了,伸手想抱她起來,結果發現短短三個月不見,小丫頭又長高了許多,瞧著有點兒大姑娘的模樣了。伸出去抱她的手便換了方向,拍了拍她的背,還像小時候抱著小芙蓉在膝頭一樣。
回書房坐下,芙蓉第一件事就是詢問吳王世子那件事。已經過去挺久了,但她還是有些心虛的,連聲氣都不如剛才足。
沈應道:“沒事了。上個月,皇上允了吳王請立新世子的折子,讓他領著家小一道去封地,眼下說不定已經到了。”
“吳王的封地在哪裡呀?”
“嶺南西道。”
芙蓉愣了一下,想到了親生父母:“我……那個爹,好像就是在嶺南。”
那個爹是什麼鬼?被她的稱呼逗笑了,沈應解釋道:“你父親是在嶺南東,離得挺近,但不歸吳王管轄。”
事實上,哪怕是吳王封地內的州縣,也都不歸他管轄――名義上是“封地”,也就叫的好聽,連賦稅都不給他們一家收,每年隻給些俸祿罷了。當今聖上要麵子,對曾經跟自己爭過皇位的兄弟不能趕儘殺絕,隻能在彆地方折騰折騰。
終於鬆了口氣,芙蓉靠在椅子上,笑得很舒心。沈應看著她,隻覺得怎麼看都不夠,也許感情真的會改變,從前他從未想過,麵對這個命中注定的冤家,自己有一天居然會不帶任何男女之情,而是心中充滿了慈愛。
兩輩子,實在是太長了。他曾經曆過的生老病死,又一次呈現在他眼前,重新從青年走到中年,哪怕外表看來他依然風姿卓然,可隻有沈應自己知道,胸膛裡跳動的那顆心,已經老了。
“有什麼想告訴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