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當然是記得的,畢竟人家陸小哥把武當派梯雲縱都展示給她看了,芙蓉若是還不記得,那未免辜負了她聰明的小腦瓜子。隻是啊,一見到身著道袍的陸玄風小哥哥,她就想到梯雲縱;一想到梯雲縱,她就想起了曾經被洞庭湖支配的恐懼……
當時在洞庭湖上,她仗著自己輕功卓絕,很瀟灑地從船上飄下,準備一口氣掠到岸邊。誰知半路察覺到水麵下有不尋常的動靜,芙蓉運氣從陸小哥那兒學來的梯雲縱小技巧,左腳點右腳,準備提氣上升——一不小心踩在了繡花鞋麵的珍珠上,“啪嘰”落水。
後來的事,不提也罷……
自小芙蓉記事來,不說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吧,好歹也是事事順心,風光如意的。這段回憶幾乎快成了她一個抹不去的黑點,反正回到嶽陽城後,大家夥兒都識趣地沒有提起,搞得她自己也快忘了。
猛地碰見教她梯雲縱的陸玄風,芙蓉腦子裡立刻浮上自己落水後的慘樣,那可真是“落魄的鳳凰不如雞”,麵上笑意頓時一收,微微點了點頭:“陸少俠,又見麵了。”
她的態度生分又疏離,陸玄風一腔熱情被澆了個透心涼,一時有些茫然地想:怎麼當時在荊州還喊他小哥哥的,現在就變成“陸少俠”了呢?
今日的芙蓉,一身綠衣站在傘下,身旁兩個丫鬟,一個打扇一個撐傘,身後諸多護衛簇擁保護著,還是當初荊州城外氣派的千金小姐模樣。唯一的區彆,大約隻在於她剛從比武台下來,漂亮地打贏了一場比賽。
陸玄風看著她白若細瓷的臉龐,有些羞澀地說:“好巧,你也來參加武林大會。我剛剛比完一場,就在隔壁的台子上。”
不等芙蓉回話,雲天已經敏感地察覺到了什麼,上前一步擋在小姑娘麵前,微微笑道:“你是武當弟子?師承哪位道長?”以他的身份地位,這樣發問再理所當然不過。
陸玄風不認識他,還以為他是芙蓉的長輩,正要拱手行禮,一旁同來的師兄們已經有人驚喜地喊出來:“南俠!”
好在此時周圍人不多,稀稀落落地散步在遠處,所以這聲“南俠”沒有引起旁人注意。而陸玄風已經傻在原地,他的師兄們紛紛向雲天問好,熱情非凡,見師弟似個呆頭鵝一般木木的,趕忙拉拉他的袖子,陸小哥回過神來,慌慌張張地也跟著問好,目光卻是不敢再往芙蓉麵上看去了。
雲天和武當派現任掌門涵虛道長有些交情,曾經也上門討教過武功,一晃許多年就過去了。
有個陸玄風的師兄特彆激動,對他說:“雲大俠肯定不記得我了,但我還記得您呐!當年您上武當山的時候,我就是站在太師傅身邊那個小道童!您用《滄浪劍訣》,師傅用《兩儀劍法》,這麼多年,除了您,再沒人能跟我太師傅打成平手了!”
雲天的確是不記得當年侍立在側的小道童了,但聽他如此說,顯然就是涵虛道長的徒孫了,看看他們師兄弟四個,最大的不過二十來歲,最小的陸玄風估計就十七八,一時笑了起來:“涵虛道長連徒孫都能來參加武林大會了。哎,我果然是老了呀。”
“不老,不老!”那位師兄顯然是“南俠”的狂熱粉絲,滿臉誠摯地告訴他:“您和當年一模一樣!”
因著這個小插曲,氣氛緩和了許多。芙蓉不耐煩在太陽底下站著,率先走了,雲天便邀請這幾位武當弟子去自家彆院做客,幾個年輕人自然沒有不願意的,呼啦啦地就跟上了,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又添幾個生麵孔。
康禹一直沒什麼存在感,回彆院後,見雲天親自招待那幾位武當派弟子,他就悄悄同芙蓉說話,好奇得不得了:“芙蓉妹妹,你怎麼認識這麼多人呀?”
從青草村相遇開始,到嶽陽城,又一路向東到宜興,曆數下來,這路上碰見的江湖知名人物不知凡幾。
神奇的是,不論是暫時聲名狼藉的小閻王,還是神秘莫測的長生教教主,包括大名鼎鼎的歸元山莊莊主夫婦,居然都與她相識。更不必提他們一起遇見的玉簫公子、江大小姐、玉麵羅刹等人,還有那傳說中教過芙蓉武功的蕭大俠,如今再添上幾位武當派嫡係弟子,小芙蓉這人麵實在廣得可怕。
芙蓉自己沉思了一會兒,也覺得好像認識的人太多了,有些煩惱地歎了口氣:“可能是因為我太美了吧。”美人總是叫人印象深刻,所以哪怕隻有一麵之緣,人家也記得她。
她這話說得真心實意,煩惱也真歎氣也真,偏偏出口後就顯得有些奇怪。康禹啞然,半響才笑起來,露出一口白牙:“說不定真的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