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雙臂展翅若雄鷹擊長空,項稷刹那由靜轉動,猛烈一震,連空氣也生出了一聲悶響,院落外的捕快紛紛睜眼,投來目光,見縣尉在屋中,便又收了回去,不再關注。
唳!
隻見項稷踩著步法,五指時而上翻扭啄,時而下壓擒拿,來往之間,舌頂住牙齒,腹部運氣,連呼出聲,氣鳴自口腔噴出時如鷹啼。
刺啦!他信手一抓,直接自青石上留下五道深淺不一的抓痕,回身一掏,五指由下自上迅猛一刮,竟是硬生生扯下一串石皮疙瘩來!
是謂:出手拳掌打,回手鷹爪抓,雙拳密如雨,脆快一掛鞭!
雖隻是粗練,但運走的勁道卻是實打實,抓在人身一扯就是連皮帶肉一大串,扣住咽喉便是死。
“東練三九,夏練三伏,鷹爪功有多種練法,水中抓葫蘆是一練,抓圓球是一練,都是鷹爪功,是練有形之物,未入無形之境,若獨自苦練鷹爪功,乃以氣為歸,不借任何器械,三年功成可外出行走,屈指可如鷹爪之鉤。
今日我指點一二,形之變換,勁走奔雷。”
黃老醫手腳不動,卻平地生風,一股渾厚氣流憑空吹出,將他身形托扶而來,立在了項稷身前。
他衣袍一鼓,立地顯雄鷹,振翅起落,隻見他抖擻精神,掌指每一次打出之時,全身骨骼都似乎在內部運抖,爪甲齊出,衝撞踢擊之間,在旁邊看著的項稷都覺得自己骨骼就好像是鈍刀被磨刀石上磨著一般,漸漸的生出了鋒芒來。
而在項稷看的入神之時,那頭振翅擊天的雄鷹卻是驟然撲來!
黃老醫突然化掌為拳,吐氣開聲,全身擂響,百骸震動,有如雄鷹蹬水,一爪硬擊而來。
好生淩厲!項稷心中一驚,連運起鷹爪功對擋,可還不曾成爪,胸口便挨了一拳,痛得他差點喘不過氣來。
“老師傅也不講武德,來偷襲?”他呲牙咧嘴,雖然對方隻用了同層次的氣力,但胸前就像是被啄掉一塊肉似的,生疼。
黃老醫單腳立起,雙臂回環抱胸,莞爾笑道“武功交手本來就是抽冷刀子,打冷拳,迅雷不及掩耳,你自己不防備,怪得了誰?”
“好,那老師傅你也領教我的橫掃千軍!”項稷一咬牙,騰空躍起,將刀招化入拳腳之中,一爪淩空就撕扯下來。
原想著側手擋擊的黃老醫眼觀六路,明了滑頭,見狀連聲大笑“好好好,你這小鬼頭現學現賣,使得個力劈華山也喊橫掃千軍。”
“嘿,這不是您說的武學至理嗎。”項稷哼了一聲,雙腳縱提便在空中倒轉起來,頭下腳上,雙爪齊出旋轉著撲下,宛如雄鷹抓捕獵物一般,氣勁成螺旋繞臂纏指,直撲墜落。
砰的一聲,兩隻鷹爪對撼長空,一連交互六次,次次震葉揚塵,爪勁宣泄出去在青石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白痕,端的淩厲。
兩人交手了一陣,黃老醫將鷹爪功精要儘數展現在了交手中,讓項稷掌握的飛快,一個時辰間便通消了門道,粗淺入門。
這也是那天機·黷武的推動增幅,三流及以下下拳腳兵器功夫皆領悟飛快。
“一個時辰就能入門,你的天資真是古怪,根骨分明隻是百裡挑一,但拳腳與兵器的天賦卻是老天爺賞飯,正常武人要三年才能登堂入室,你隻要半年就可,好,真是個好苗子。”
黃老醫也忍不住讚歎起項稷的根骨來,的確是練武的好苗子,真是越看越順眼,世上誰不喜歡投緣的人才做傳人呢?
一旁的項稷卻是已經開始‘行功’,按照鷹爪功的鍛煉之法來訓練爪勁與反應,共有三法:鷹爪提壇、抓瓢、點石。
現在做的便是提壇,以指尖勾起壇子平懸於身體左右兩側,站樁一個時辰,而後不斷拋擲、以手指鉤住,不斷來回。
練完後便是閉眼抓瓢,僅靠聽覺來分辨方位,於水缸中不斷抓起水瓢,還不能在上麵留下印痕,習練兩個時辰。
最後一步便是點石,即五指並於大拇指做‘鷹喙’,不斷點擊青石留下印痕,當作到隨意一擊便可留下坑洞時便是成了。
待到一套習練下來,已然是夕陽西下。
望著坑坑窪窪的青石,項稷鬆指收功,一身勁力緩緩平複下來,而此時,他就感覺到自己皮下筋絡有一種漸漸粗壯的趨勢,同時鼓起的皮膜,也有一種好像生牛皮打熬成熟牛皮一般的堅韌。
“要成了!”
他心頭泛起喜意,這是將要成就‘練皮’武師的征兆,一旦躍入五大天關,就是在縣鎮之地也有了一席之地,可以成為一位‘捕頭’,總領三位捕快,實打實的有權在手,緝拿不軌。
甚至就是在民間,武師也當得起‘師’這一字,有了開館授徒,坐鎮一方武館的底氣,吃得好穿的好根本不是問題,甚至連大戶人家都要敬佩三分,保持良好關係。
這就是武學帶來的地位變化,要麼舉孝廉得功名、要麼練武揚名一方,兩條路,自己選。
“練武也得吃好,今日起你便早晚同我服用藥膳,將那個阿德也喊上吧,都是好苗子,既然有緣相會,我也不願見埋沒。”黃老醫的聲音傳來,聽的項稷會心一笑,腳步一提一躍已然出了院落。
再回來時,身旁已是多了阿德的身影,兩人勾肩搭背,經曆了縣令一事,彼此意氣相投,也成了友人。
望著兩個少年的身影,黃老醫啞然失笑,心底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緒。
晚膳十分的豐盛,除了幾碟精致的點心,蜜餞,果子之外,還有燕窩粥,乳麥粥,蓮子粥,蜂蜜調乳,等多種養生的粥點。
粥點之後,就是一小碗一小碗拳頭大的烏雞山參燙,五味羊肉燙,乳鴿湯,鯽魚腦髓燙等等,也是補元氣,調精神,滋養內臟的湯。
能有這般豐盛那也是縣尉王謙出了力的,畢竟縣令也在這裡養傷,夥食那是萬萬不能落下,都有官府之人送來。
飲食之間,項稷與阿德也好奇問起黃老醫的家人來,疑惑他這般年紀,怎麼兒女不在身邊。
“我一人孤身慣了,未有姻緣,自然也無子嗣,隻是年幼時相伴兩位弟弟長大,可惜十五歲那年,他們死在了一場被鎮壓的暴動中,便隻剩下我一人孤身至今。”
黃老醫搖搖頭,神色平淡的敘說著往事,當提及死去的弟弟時,眸光也不自覺的微微一暗,讓項稷與阿德都有些沉默,知曉說錯了話,觸到傷心處。
也隻好悶著頭扒飯,匆匆下桌。
一連三日,項稷早中晚皆食用藥膳,苦練鷹爪功不輟,就在第三日的日落之日偶有感觸,觸動了心靈,突發奇想繞著樓桑村走一走。
呼~
清風微撫,枝葉飄香,望著自田地裡歸來的農夫們,項稷脫下鞋,赤腳行走在黃土地上。
一步、一步。
他冥冥中感受到了大地的呼吸,鄉村的脈搏,赤腳走遍了樓桑村的每一個角落,在偏僻處飲山泉,於飛瀑下洗刀,至巨石上沐浴夕陽而眠,心境精神愈發平靜,這些時日以來積蓄的最後一分戾氣和殺伐氣,也隨著夕陽西下而散於無形。
夕陽西下,再回首,武師已成!
刹那間,伴著那股清風吹過,項稷周身勁力遊走,渾身上下上的所有筋,肉,好像絞絲一樣,猛烈絞成一坨,霎時他整個人都壯碩了一大圈,用上了全部的力量,一身人皮硬生生的鼓起來,隻覺得有一種撕裂的疼痛。
這種疼痛的感覺就好像是裡麵筋肉膨脹,要把皮膜撐得裂開來,而當他不斷鼓動時,皮膜也在不斷拉伸壯大,分泌出一種全新的‘角質層’,均勻密布在了肌膚間。
砰!
到最後,壯大的皮膜筋肉再度收縮,重新變回了少年模樣,隻是在他肌膚表麵,赫然多出了一層薄如蟬翼的‘角質層’,在西落的豔紅霞光中盈盈生輝。
“皮甲膜衣,成了!我已為武師!”
項稷福至心靈,忍不住哈哈大笑,體外那薄薄的角質層也跟著顫動起來,竟生出了幾分鐵器鏗鏘之音。
自武者一躍成了武師,踏足五大天關,今後地位再不相同。
如今,他已不是那個被追殺的霸王後人了。
楚山河的新生活,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