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事與願違,還是被波及現世了,要說白馬寺那群和尚沒有在暗中影響,想取回明王秘法,我是不信的,也少不了東海王氏的推波助瀾。”
“降三世明王身,與白馬寺也有些因果,昔年一代在世‘明王’所創的武學啊,號稱:身擔業火攜昆侖,三麵八臂定陰陽,曾是一門一流武學,隻可惜難練難通,一不注意就是業火焚身,自燃心脈,時而煞氣入腦,喪失理智。
佛門武學都是這樣,拆分成兩部分,一半是武功一半是化解反噬的佛經,暗地裡防備流傳與外人,沒有佛經調和便是隻知殺戮而不明慈悲,容易反噬、忿火入腦,曆代成就者也數的過來。”
“世上哪門強大武學又不難練呢?或多或少都有些弊端與負麵作用。
但相較於實力而言都是值得的,練成之後自然強大無比,苦儘甘來。”
盧氏書院與族人對此卻興趣不大,他們有著完整的傳承與體係,自然不會冒險去爭這習練苦難的武學,最重要的是路子與他們截然不同,更與白馬寺有些因果,就是搶到了也練不了,還惹得一身麻煩,何必費這個心思?
其次一點,就是白馬寺那群和尚裡不乏有頑固迂腐之輩,若是因此產生糾纏,那也是夠頭疼了,世家大族能避免就避免,隻有江湖客才不會在意這些,因為也沒有什麼影響,白馬寺不可能全天下的找尋他們,正是合適的人選。
“降三世明王身?莫不是鎮國大宗之一,白馬寺內流傳出來的?”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正思量著武學來路的項稷一下子注意到了此事。
不過此時,窗外另一件事也引起了他的注意,長街上行人不知為何聚集了起來,齊齊跟著一道身影向前。
他順眼看去,流雲下,日輝金紅,青絲微漾,一名紅裙少女沿街而行,約莫碧玉年華,身姿婀娜,雙腿修長,隻是緩步行走,就好像翠柳搖枝,漾人心神,她前額飽滿,膚若凝脂,睫毛很長,唯一令人惋惜的就是雙眼處以一條黑紗係起遮掩,並不能視物,手持一塊幡杖,輕輕拄地,摸索前行。
“天妒紅顏,這般年紀卻不能見光明。”
“可惜了,不過算個命也是好的。”
“這年頭相師算命,有幾個不是察言觀色?不是老頭子就是道士和尚,難得有這樣的女子。”
周遭行人嘰嘰喳喳的討論著,卻情不自禁的跟上,也不知是要算命,還是想看人。
片刻後,那紅裙女子來到了一張不大的榆木桌子前,自桌底抽出一條長凳,桌子前豎一塊幡,上麵書寫兩行大字:
‘屈指梅開明算八九避災禍、開口方見二一生機趨吉福’。
“也是個學習易數的?”
項稷有些興致,他身懷易術卦法,也算是一條路上,自然想見識見識其他易數的功夫。
不過眼下宴席未散,自然還不是動身的時候,不急。
過了片刻,事從緊急,縣令便先一步告退,帶著盧氏書院的高誘與家族的盧平三人前往了涿江沿岸維護穩定。
臨彆前,他已然付下了定金,為項稷三人定下了十日的廂房。
吃穿用度皆在西鶴樓內,安置的很穩妥。
“山河兄,我先練功去了,咱倆就在隔壁,串門也方便。”
阿德走入了乙字號第三間廂房內,伸了個懶腰,便脫乾淨衣服,在室內紮起馬步來。
黃老醫的在乙字號第一間,項稷則在第二間,兩人都沒有多說什麼,各自入房歇息。
“練武有張有馳,日日緊繃也不像個樣子,我便該外出走一走,交感天地。”
以子午養氣打坐法運功兩個時辰後,項稷自床榻上睜開眼,莫名覺得心中有些活潑,便起了下樓走走的念頭。
嗯?那算命的竟然還在?
當望見長街上那一方木桌時,他不由挑眉,自白日算到傍晚,少見有這麼久的相師。
項稷索性緩步上前,來到攤位前坐下,也有見識一番其他易術的心思。
他看向紅裙女子黑紗下緊閉的眸子好奇道“這位師傅莫非學的是心卦,開慧眼算儘世間起落?”
“這位公子說笑了,小女子天生失明,算命不過家傳易學,糊口而已,哪裡懂什麼心卦。”紅裙女子微笑道,她笑容極明媚,似乎豔麗更勝西落斜陽,輕聲道“不知公子要算什麼。”
項稷想到了鍛體練勁的武學一事,不由沉吟“算前路方向,機緣何在。”
“請公子一語,名或字皆可。”紅裙女子抬手在案板上摸索起來,能夠見到桌布上一朵朵梅花的紋路,霎是繁複。
項稷微微猶豫,還是輕歎道“山河。”
“一物從來有一身,一身還有一乾坤。
能知萬物備於我,肯把三才彆立根。
天向一中分造化,人於心上起經綸。
仙人亦有兩般話,道不虛傳隻在人。”
紅裙女子得了一語,掌指瞬息在案板上堪算起來,手速極快,但卻隱約能看出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
萬算不離陰陽五行八卦,這是根本。
原來是梅花易數···項稷心中一動,通過口訣便知曉了對方的易數來路,與自己的易術有所不同,正可借鑒一二。
而其這一法,便是為人占;凡為人占,其例不一。或聽語聲起卦,或觀其人品,或取諸身,或取諸物,或因其服色、觸其外物,或以年、月、日、時,或以書寫來意。
聽其語聲音,如或一句,即如其字數分之起卦。如語兩句,即用先一句為上卦,後一句為下卦。語多,則但用初聽一句,或末後所聞一句,餘句不用。
“咦?算不出來。”
半響,紅裙女子眉頭微蹙,像是遇上了什麼古怪之事一般,忍不住輕咬嘴唇。
她心頭疑惑,這人命格好生古怪,變換不定,時而富貴不可言,時而低微慘戚戚,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更奇怪的是,牽扯之下,她自己的命格竟也有卦象改變的趨勢,這是什麼道理?
“算不出來又怎麼能稱得明算八九,二一生機?”項稷心中詫異,雖然隻是字,但一語卻是真,仍然能算出相關之事才是。
除非,有異物遮掩了他的命數!
紅裙女子依然微笑道“算不出來就不能開口、自然不明,即不應幡言‘開口方得’之四字;算出來了自然得一二生機,且公子這名,未必全嘞。”
原來如此··項稷瞥了一眼那梅花紋路,取出一貫錢放於案上道“儘人事,知天命,誰又真能時算時準呢,我等習練易術,反而更易自困。”
“公子既可自算,又何必來問我?是來尋我開心呢?”
紅裙女子眉頭一揚,語氣軟糯,她姿容嫵媚且清麗,兩種氣質交融,卻沒有半點不合,渾然一體。
借著那一卦,她似乎算出了些東西,卻又不能肯定,這位少年的卦象變化不定,實在奇異,在這麼多年裡還是頭回見,不由起了幾分好奇,留意起來。
聽著這話,項稷微微一頓,可目光掃過對方雪白的脖子時,卻不由自主的彈了彈指節,想起了平日裡習練鷹爪功的景象,這等距離,若是橫掃,一爪便可壓住其脖頸,二指激突也可碎裂咽喉···若拔刀,足有六種斬法,刀刀斷命隻留痕,不落頭。
一息後,他搖搖頭,驅散這些練功練魔怔的心緒,輕笑道“醫者難自醫,與人論證總勝過閉門造車。”
“公子說的在理,不過這卦錢卻是多了,如此,我便送你一個契機,涿江一線,明王有悔,機緣所在,便看公子能否有所得了。
還有公子,下次與女兒家會麵時,可不能盯著人家脖頸想不好的事情了,寒意雖無鋒,卻也難逃五感。”
淡淡的笑聲中,紅裙女子已是起身離去,拄著那布幡,一步一步,消失在長街儘頭。
“梅花易數···有趣,也是個深藏不露的人物啊。”
項稷略一掐算,卻莫名感知到一種不諧,以易數算易數,顯然不通。
今夜,月長明。
無雲,不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