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水聲三響三輕、水線三粗三細、水流三高三低、壺流三起三落,煮茶師傅顯然功底深厚,達到同響同輕、同粗同細、同高同低、同起同落的精煉手法。
而那茶葉細碎綿長如絲,齊落之時當真有幾分煙雨朦朧的味道,嫋嫋白霧騰起,滿室生香,讓不少江湖客都眯起眼,深吸一口氣入腹,遙想甘甜。
“萬裡紅塵一杯酒,千秋大業一壺茶,好功夫。”
項稷頷首讚許,舉起了麵前的一杯白玉茶杯,茶水不滿,隻蓋七成,葉片色澤鮮潤、紅綠相間,湯色橙黃明亮,花香與茶香在熱水蒸煮下完美融合,帶來另類的清爽享受。
他微微一抿,茶水入口,頓感薄荷般的清涼感自口腔蔓延至鼻腔與喉頭,緊隨而來的便是溫潤水流的熱氣,當流經唇齒時,那股花葉之香便不再潛藏的爆發出來,沸騰在嘴中。
呼~一口下肚,項稷輕呼出聲,滿意的點點頭,看的周遭客人頗為豔羨,盯著剩下四盞茶杯的目光尤為火熱。
“天青色起煙雨,長街短巷滿香氣,好茶,名不虛傳。”
就在此時,一道聲音響起,天青樓的門簾再次掀開,輕微的木杖敲擊聲響起,一道婀娜的朱紅倩影踏入廳堂中。
一瞬間,便有數十上百道目光彙聚了過來,驚豔又惋惜的注視著來人。
驚豔為其容顏,惋惜為其眼眸上蓋住的一條黑紗絲帶,少女持幡而立,她眼睛閉著,不知道是天生失明,還是後天之因,難以想象,這樣清麗動人的容顏,若是再睜開眼,又會是怎樣的光景。
“是她?”項稷微微一頓,是當初那個給自己算卦,還在明王廟內爭搶機緣的女子。
不知其奪得烏摩妃塑像後得到了什麼?
咦?驀地,那名持幡的紅裙少女指尖一掐,幾點梅花落入掌中,像是發現了什麼一般,登上二樓,緩步而來,於窗邊紫檀桌前輕輕坐下,入了項稷的座。
“公子,正如當初所言,我的卦象正確的緊,的確是很有緣分呢,在這裡都能相見。”少女睫毛很長,黑紗絲帶遮掩下的雙目閉著,卻一步也沒有走錯,而其姿容嫵媚且清麗,兩種氣質交融,渾然一體,讓人挪不開眼。
這是真目不能視還是選擇性失明?項稷神色有些古怪,試探性的在其麵前揮了揮手道“小師傅真的不是練成了心眼,聽聞八方?”
紅裙少女微笑,選擇性的忽略了這句話,黑紗遮掩下的睫毛輕顫,一雙櫻唇粉光熠熠,眨動間已有悅耳之音奏出“恭賀公子名入龍虎榜,位列一百零八位。”
“恭賀早了,你應再待幾日,便不會隻是一百零八位了。”項稷側掌一推,一盞煙雨茶已是到了少女麵前,他自己則又抿了一口,眉宇舒張,漸漸放鬆了下來。
與此同時,樓內那些後來的異裝行人也逐漸看了過來,顯然也是聽到了這番對話,有意無意的在靠近。
“勇猛精進,看來公子的底氣很足,這段時日以來的精進與機緣不少。”紅裙少女伸出雙手,細膩而潔白,在桌上微微摸索了一番後便雙手捧著茶杯舉到了麵前,像是稚氣未脫的孩童捧著寶貝一般。
項稷沒有在意,豪邁一笑道“江湖浪裡浪淘沙,沉在岸上的,都是渣。”
“公子心中總有股傲氣,隻顧著自家一畝三分地,彆人有紅顏當麵,可不會光想著自己。”少女閉著雙眼,睫毛輕顫,瓊鼻如玉,一雙櫻唇輕抿茶水,露出笑意,哪怕沒有靠近,也能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項稷不為所動,輕敲桌麵“你可知道,世上有句話,一直令我深信不疑。”
“既是公子深信不疑的,那奴家便不聽了。”少女紅裙輕揚,她嘴角泛起一抹微笑,顯得有些得意,古靈精怪。
你?項稷話勢被堵,不由一頓,這家夥怎麼不按套路來?
不應該是公子請講,而後他再來嗎,怎得直接不聽了?
“我娘親說過嘞,越是喜歡說大道理的男人,便越不會去遵守,他們心裡想的永遠是相反,恨不得天下權財美色都入懷。”似是感受到項稷的停頓,少女嘻嘻一笑,打趣起來。
項稷順勢輕哼一聲“我師傅也說過,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
“那公子,在你眼裡,奴家可是那會騙人的?”誰曾想,少女接過話頭便微微側臉,緊閉的雙眼顫動著,似是能見般看了過來。
項稷微微一頓,撇過眼眸抿了一口煙雨茶道“心如明鏡,你自可常照己身,還需問我嗎。”
“嘻,依公子所言,那我一定是一尊菩薩了,當初也曾布施你一樁機緣呢。”
見他避開不談,少女似真似假的行了個佛禮,一本正經的絮叨起涿江明王廟來。
項稷敷衍的點點頭,沒好氣的拖長鼻音道“是啊,還準備跟我動手搶的機緣是吧。”
“公子啊,伱得了大自在天塑像,我得了烏摩妃塑像,其中有什麼,應不需多言,此番我們相見,是緣分,亦是必然。”提到機緣,紅裙女子也終於正色起來,表麵了來意。
項稷一下子想到了雕像內的半塊令牌,目光不由一閃“不必兜兜轉轉了,直說來意。”
紅裙女子雙目雖被黑紗遮掩緊閉,但卻似有目光探出注視著項稷一般,壓低聲音道“那枚令牌,是一枚鑰匙,是僅次於小聖僧所得秘咒的憑證,與昔年白馬寺,以及傳說中的···如來神掌佛兵有關!”
神魔武學·如來神掌!
短短幾個字,卻如炸雷般轟鳴在項稷心中,以至於後麵的‘佛兵有關’四個字都險些忽略了,若是分開自然驚天動地,但連起來卻就完全是另一個意思了,遠不至於如真正神魔武學那般掀起天下駭浪。
而此刻,二樓廳堂間不知何時已然多出了一批身影,都是先前成群結隊進來的漢子,沒有帶起一絲聲響,卻根本逃不過紅裙少女與項稷的感應。
瞞得過常人,瞞不過他們。
“消災樓,你們好大的膽子!”
項稷淡淡掃視周遭,不知什麼時候,樓內一片壓抑,進來喝酒吃肉的江湖客都莫名看了過來。
當初狼溪村滅掉餓狼寨,破壞了消災樓的謀劃,他們自然是要報複的,甚至比人們想的更快,更急。
轟!
震雷勁一運,最後一句話說出時,空氣如水波般震蕩,好!大!的!膽!子!這五個字一字一頓,越來越高,如黃鐘大呂,回蕩眾人耳邊,而他的氣勢也隨之改變,仿佛一柄出鞘狂刀,鋒芒畢露之感撲麵而來。
恩怨情仇,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