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奚亭走近會客是時,就見江意平躺在沙發上微曲著膝蓋,裙擺滑至大腿處,僅差那麼幾厘米就走光了。
江意正閉眼思考什麼。
突然、一件帶著溫熱的外套丟在自己大腿上。
她掀開眸子望過去,隻見傅奚亭站在沙發邊兒居高臨下的望著她。
“焉兒了?”
江意僅是睨了人一眼,又緩緩的收回眸子:“要你管。”
好賴不識?
傅奚亭眉頭微微輕佻。
行吧!
這姑奶奶今天心情不好,他也懶得跟人一般見識。
傅奚亭剛想轉身就走,江意在身後喊了一嗓子:“等一下。”
素馨恰好端著水杯過來,突聞小太太喊這麼一嗓子,手中的杯子嚇得抖了抖,望著人一副驚恐過度的模樣。
似是從未停過有人這般指使性的開口使喚傅奚亭。
而後者,似是脾氣頗好轉過身望著她。
“你上臥室看過沒?”
“沒有,怎麼了?”最後的這句怎麼了,問的是素馨。
素馨戰戰兢兢的稍有些不敢言語,哪兒敢告訴傅奚亭說夫人過來直接開始裝扮主臥室了?
小太太一進去以為進錯了地方。
平常在臥室擺爛的人這都擺到會客室來了。
霸占了兩隻貓平常打滾的位置。
傅奚亭菲薄的唇抿在一起,大抵是猜到了何事,男人周身氣息冷厲了幾分。
一副閻羅王即將上身的架勢。
男人大步流星朝著臥室而去,尚未走近隻聽見有人詢問孟淑合不合適可不可以之類的話。
他將一跨步進去,原本潔白的窗台上貼著大紅喜字。
連梳妝台都不放過。
傅奚亭看著,臉色青黑,望著孟淑帶著屋子裡的傭人在勞作著。
也怪他,在外人跟前給孟淑臉麵了,以至於豫園的傭人都覺得他們母子情深。
對孟淑的尊敬賽過了江意。
可真如此???
不見得。
傅奚亭的視線讓站在窗台跟前的傭人隻覺如芒在背。
動作僵硬的轉過頭,就見自家先生在死亡凝視她。
“傅先生。”
“忙完了嗎?”傅奚亭心裡壓著火,但也不發作,反倒是頗為體貼的詢問了這麼一句。
“快了。”
“不急,還有幾日,下去歇會兒,”傅奚亭的溫情軟意,從就不是真的。
這點,旁人不知曉,孟淑卻一清二楚。
他的這聲下去歇會兒無疑是想支開其他人。
給她一個人難堪。
本不是什麼大事兒,傅奚亭往日權當沒看見罷了,但今日見江意那一副不爽的神情,他沒由來的起了怒火。
且這火氣直冒三丈。
“母親最近很閒?”
男人一邊卷著袖子一邊往臥室中央而去,環顧四周看著眼前的一切,最終視線落在江意梳妝台的那副西字畫上,原木玻璃畫框裱著一度毛筆字【家和萬事興】
。
傅奚亭視線在這幅畫上停留了數秒鐘,而後伸手將畫框放倒。
孟淑見此,嗓間有什麼言語在跳動著。
“家和萬事興?母親想內涵什麼?”傅奚亭嗓音淡的沒什麼情緒。
“上次跟趙老一起吃飯,他隨手寫的字,並無任何內涵。”
傅奚亭哂笑了聲:“哦——。”
“那母親覺得我們之間,這幅畫更適合擺在哪裡呢?”
傅奚亭的這句反問帶著嘲諷,讓孟淑一下子就紅了眼眶,望著傅奚亭的目光都是顫抖的:“宴庭,事情已經過去很多年了,我們就不能和解嗎?”
“一邊想儘辦法跟那孩子見麵,一邊哭著跟我說和解?我去開個戲班子讓母親進去唱武薑?”
“母親知道武薑嗎?鄭國國君之妻,若是不知,回去好好查查,你與她相比,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傅奚亭拿著刀子戳著孟淑的心窩子。
鄭國國君之妻薑武,至死彆人都知道她偏心小兒子。
而今,傅奚亭用自己來與江武做比較。
孟淑微微閉眼,忍住即將崩潰的情緒。
“我希望我們之間可以和解。”
“你嘗過死亡的滋味嗎?”傅奚亭點了根煙,站在江意的梳妝台前緩緩抽著煙,望著孟淑的目光帶著幾分鄙夷。
“沒有,但你差點讓你兒子去見了閻王。”
“如果差點死了的人是你,你還說得出這種話嗎?”
傅奚亭極其不耐煩,伸手準備點煙灰但又想起這是江意的梳妝台,要是弄臟了,那小東西又得罵自己。
索性,這人腳步一轉,去了一旁的矮幾上,伸手點了點煙灰。
“以後做事情之前,記得尋求當事人的意見,我不希望我們母子之間僅存的一點情意在這種微不足道的事情下毀於一旦。”
“邊界感,母親要懂。”
傅奚亭語氣不重,但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敲打。
他對孟淑,實在是沒什麼好臉色。
傅奚亭言罷,落在孟淑身上的視線比陌生人還陌生。
孟淑下去時,通過會客室的木門瞧見江意平躺在沙發上,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渾身上下一點大家閨秀的風範都沒有。
身上反倒是有一股子女痞子的樣兒。
但這股子痞子樣兒,她倒是覺得挺難得,一個女人身上一旦有了匪氣,什麼路走不平?
“意意、”孟淑行至會客是,輕輕呼喚她。
江意坐起身子望著孟淑。
“阿姨。”
孟淑淺笑言言的走過去:“領證了,是不是該換稱呼了?”
江意一更,叫媽?
有點燙嘴,但也不是不行,語言是這個世界上成本最低的東西。
“媽。”
傅奚亭下樓時,正巧聽見江意這聲乖乖巧巧的媽。
男人眉頭一跳。
一種怪異的情緒從內心深處流淌開來。
叫人頗有些難以接受。
“先生,晚餐好了。”
“讓方池來。”
“方池下去接吳副總去了。”
晚餐,尚算風平浪靜。
傅奚亭從不在人前敲打孟淑。
以至於這些年,外界說他是孝子,亦或者與母親感情深厚,都無人可反駁。
這個中心酸,隻有孟淑這個當事人能理解。
她每每聽到朋友提及她跟傅奚亭的關係時,總覺得這些人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諷刺。
七月十日,江意留宿豫園。
大抵是因著孟淑在,又興許是她今日的心情實在是霧霾太重,換了身衣服,跑步去了。
傅奚亭站在樓上書房,吳江白來時,就見這人站在窗邊抽著煙。
神思全然不在書房之內。
“傅董,小太太今天去了江川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