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諸餘眾生(1 / 2)

一任平生 提三 4484 字 7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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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西原的聲音不大,也不是多麼鏗鏘有力,擲地有聲,顯得有些飄飄然。像是吸進肺裡轉一圈又吐出來的煙霧,最不經琢磨,一陣風吹來,轉眼就散了,空留點餘味在,也就這麼點餘味,倒也夠了。

他們從覺悲寺出來的時候,天上又下起了小雨,已經秋末,嶙峋寒意簌簌綻開,在澄州城的地界上,風一吹,刀子似的割著人的臉。

白楊的頭發有些散了,乾脆直接把頭發披開,大概是被綁了半天的緣故,現在散開還有些彎彎曲曲,落在肩上,竟然給姑娘添了些冷冽的風情。

陳西原伸手撫摸上她的黑發,是意料之中的柔軟,似乎還沁著女孩獨有的馨香。

她被他碰著,身體止不住一縮,迷茫地看向他。陳西原收回手,嘴上噙著點笑:“頭發挺順的,順點好,頭發順的女孩命也順。”

那天陳西原開車,沒回去楊玨時那地方,也沒給人送回去澄大,在澄州城裡繞了一圈,還是在一家胡同口停下。

“陪我吃點。”

這是他的原話。

白楊陪在他身邊往裡走,看見前麵一處小門欄,門上雕著四君子,還帶著老式的那種門環,簷角飛起,充斥古意。他們一起踏過那條門欄,進到裡麵,入眼是一條石頭鋪成的小道,兩邊種著成片的翠竹,有些已經被擠彎了腰,斜斜地倒在一邊。

陳西原走在前頭,伸手給她撥開了那片竹枝,護著她走過去。白楊忍不住去看他,他還是那樣的表情,像是在笑,又不像是。

她從他身下安然走過,轉頭嬌俏又明媚地一笑,對他說:“陳先生,不是還說要賠我酒錢嗎,現在陪你吃飯,可要另算。”

陳西原這回是真在笑了,打量著姑娘眼裡一閃而過的小聰明,也陪著皺了皺眉頭,衝她說:“那哪成啊,我就這麼點身家,不然把我自己賠給你吧。”

白楊笑嘻嘻說好,等他走過來時大著膽子,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他看出來了,姑娘隻敢在嘴上大膽,連觸碰他的動作都是小心翼翼的,懷著滿心忐忑。這姑娘,年紀是小了點,卻也有年紀小的好處。

不知道是因為陳衛東的那句話,還是他真的有幾分喜歡和興趣在裡頭,總之這回,陳西原把姑娘那顆七上八下的心給接穩了。

她伸手過去,把姑娘的手給真真切切牽了起來。沒去看她訝異驚喜的眼神帶著人徑直去了裡麵。

吃飯的時候他們也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什麼,從覺悲寺陳衛東,說到楊玨時和應晨,然後再說到他們兩個人自己身上。

白楊發現他的話其實並不算太多,能簡單介紹的就不多加修飾詞,說完重點就不再理會其他旁證。

他告訴她陳衛東當時是從Q大工程物理畢業,後來又進了中科院,輾轉到研究所,也才不過三十歲,風華正茂的年紀。當時他們的項目宣告完成,完美收工,慶功宴上的酒喝了半杯,獎都沒去領,就宣布南下洛陽,去白馬寺出家。

然後手裡的酒敬了一圈,把另外半杯喝完,收拾東西沒等人回過神就走了。爺爺奶奶和他爸追到白馬寺的時候,他的腦袋正剃了一半,左邊不禿右邊禿的,穿著僧袍跟人說阿彌陀佛。奶奶在爺爺懷裡哭,他爸氣得要去揍人,他就在一邊說斬斷俗緣,六分清淨。

也就是這兩年,他家大伯和他爸又去了一次洛陽,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讓人遷單到澄州的覺悲寺了,從這以後,陳西原每個月往那裡跑一趟。

聽說他來了澄州,一開始還有不少以前的同事和學生過去看,結果到那裡,人家跟他講科研,他跟人家講佛法。人家說研究做好了也是普度眾生,他說他現在已經萬物皆空。把人都氣走了,後來也就沒人再來了。

說完這些,陳西原臉上掛著些淺淡的笑,在桌角磕了磕煙灰。

白楊才知道,陳西原嘴裡的品學兼優,指的是中科院和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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