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刻的寂靜時光裡,白楊努力回想六年前陳西原對她講過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她自以為的了解,卻好像也隻是冰山一角。
陳西原說,在這個社會裡,階級是必須存在的,沒有階級鎮壓,人人自命不凡,社會就是一片混亂。
陳西原說,有個道理自古以來就沒變過,世上最核心的力不是什麼礦產,能源,而是人。人是一切的根本,是造物主,是路西法。
看啊,他什麼都明白,他什麼都足以參透。這樣的人,有造福萬物的本領,也有禍害蒼生的手段。陳西原似乎選擇了後者。
愣神之間,他的手已經覆上了她的耳朵,輕輕揉捏,那隻右耳恢複的不錯,已經不再需要助聽器的幫助了。
“想什麼呢?”
白楊做了六年的記者,在麵對凶惡的巴西毒販時都沒有這麼笨嘴拙舌,好半晌,問出一句虛話。
“陳西原,你是好人嗎?”
陳西原怔愣一瞬,輕輕笑出聲:“你覺得呢?好人壞人的標準是什麼?”
白楊說:“最起碼…不害人。”
他還是笑了,好似一個成熟的大人在循循善誘教導一個無知的孩子,教她明白這世界殘酷的真相:“白楊啊,你什麼時候能明白,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白楊沒有再問下去了,她曉得,陳西原是站在灰色地帶的那群人。所有的事情,都出自他的手裡,害過人,使人喪命,或許他都做過。而且如今還能夠從容應對,視若無睹,平靜地愚弄大眾,遊戲人間。
隻是她幸運的,沒有站在他的對立麵。甚至還有幸享受過他為自己奉上,染了人血的饅頭。
白楊的呼吸滯停了一瞬,為這個殘酷的事實。她往日裡從不自詡好人形象,可決計也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陳西原,這個名字是她再也觸及不到的榮耀,也是她無法抹去的罪惡。
白楊的兼職也沒有多長時間,她向在澄州的分部提交了返工申請,那邊很快給了批複,同意她回來複職。
她重新拾起記者的工作,不過這次被安排在了彆的部門,她是想走的,隻是上級那邊覺得她還需要養養傷,暫時還不適合再去那麼危險的地方。
陳西原那段時間中美兩國跑的很勤,某一次在半夜敲響她家的門,坐紅眼航班回來的,白楊覺得或許他大概真的要遭報應了。
第一天上班,她開著自己那輛破五菱宏光停在了澄州CBD下麵。結果還沒在椅子上坐熱,就有線人打來電話,江北第一醫院出事了。
白楊沒多想,立馬扛著攝像機和話筒和同事直奔醫院,她開著那輛自己的小麵包車載著同事,一路過關斬將直奔現場,一個穿黑色POLO衫的男人拿著刀,尖刀抵在醫生的脖子上,稍一不小心可能就是一出悲劇。外圈已經聚集了一些人,警察還沒來,沒人敢上前。
他們大抵從圍觀人群的你一言我一語裡了解了一點,聽說這個男人的老婆生孩子,兩個人都死在手術台上了,一下接受不了,就遷怒了醫生。
那個被挾持的醫生嚇得渾身顫抖,聲音都不利索了,驚懼著尖叫:“不是我,不是我啊,不是我給你老婆做的手術……”
男人眼眶猩紅,連脖子都是紅的,激動大喊:“讓張曉華過來,讓張曉華過來!”
旁邊看熱鬨的人搖頭說:“李醫生真是倒黴,那手術不是他做的,就是今天正好輪值,攤上這事了……”
白楊和同事已經架好了攝像機,在人群裡開始采訪。
“據悉,涉事人王先生是因不久前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皆命喪手術台備受刺激,故情緒激動做出極端行為,挾持了正在輪值的李健醫生,要求見負責其妻子生產手術的張曉華醫生,目前張曉華醫生尚未露麵。”
人群後麵忽然一片騷亂,是警察過來了,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