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冬靜一隅有偏安(一)(2 / 2)

季疆盯著她看了半日,她眼裡再不見那冷若寒星般的凜然之意,他索性撥了撥纏在金蛇墜上的頭發,轉頭不再說話。

肅霜腳尖蠕動,偷摸朝祝玄那邊挪,卻聽他不陰不陽地開口道:“文雅的書精何必妄自菲薄,刑獄司正需要這般能乾的秋官,做山神土地豈不是大大浪費你的才能。”

說什麼呢?她可是很會糾纏的,真讓她去刑獄司,那就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了。

肅霜正想擠個秋波媚眼給他,忽聽他又問道:“為什麼想做山神?”

這個嘛……

肅霜想了想:“當山神多好啊,少司寇你看這洞府,又大又好看,再想想黑線仙祠那個慎行院,真是高下立判,怪不得山神土地見著我們當侍者的都鼻孔朝天。我要是有這麼大一座山頭,就在裡麵到處建屋子。”

她本是信口胡謅,說著說著卻變慢了。

微風拂過湖麵,正夕陽西下時,湖麵泛起點點金波,湖上懸浮一座座雪白的小石島,襯著遠處青山起伏,當真賞心悅目。

更賞心悅目的是祝玄,不是落日溫柔,他眼裡刀一般的殺意確實無影無蹤,漆黑的眼眸清清爽爽落滿她的倒影。

“建那麼多屋子做什麼?”他問得饒有趣味。

這一刻的瘋犬好似突然不再是瘋犬,柔順地與犬妖疊在一處,站在身邊。

最後一點霞光映在肅霜心上,泛起一層淺淡的喜悅與暖意,她偏頭望向夕陽下的湖光山色,真切的愉悅與期盼破土而出。

“天上水裡樹上都飄著屋子多好看,每個房間再掛上雲一樣的帳子,我一天換一個屋子睡覺。湖裡再養些天河魚,訓它們排隊跳舞,不聽話的就拿去做明月玉生湯。我再給盒蓋蓋尋幾隻仙兔小夥伴,山下最好還有凡人住,沒事我們就去看他們家長裡短熱熱鬨鬨。呀,要是再多個少司寇,叫我做天帝我也不做。”

等了一會兒不見祝玄說話,她轉過頭,那雙眼依舊落滿她的倒影。

這種時候是不是應當做點什麼?

可恨季疆一直杵在那邊,肅霜隻能拋拋媚眼,搖搖晃晃的媚眼撞在看不見的銅牆鐵壁上,祝玄連眼皮都沒動一下。

山神端了小茶盤顫巍巍地過來,祝玄轉身取茶,忽然道:“山神,災禍神力掉落下界絕非小事,侍者們披星戴月,是為了避免下界禍亂。”

山神聞弦歌而知雅意,連連點頭:“是,少司寇說的對,小仙明白。”

祝玄目中掠過一絲笑,低頭聞了聞茶水,苦澀清香撲鼻,他碰也不碰,將茶杯放回茶盤:“走了。”

瘋犬每次都是說走就走,一點拖泥帶水都沒有,肅霜朝他的背影小小揮手道彆,不防季疆突然湊近,輕笑道:“小書精,以後咱們多聊聊那些風花雪月的話本戲折。”

提到話本戲折,所以他現在是記起她了?這位季疆神君著實奇怪得很。

肅霜摸了摸盒蓋的耳朵,下一刻便聽山神客氣地說道:“侍者稍候,晚膳一個時辰內備好,後山有靈泉,或可緩解疲乏,侍者隨時可用。”

肅霜一下笑了,將盒蓋一把舉高高轉了一圈:“走,我們泡靈泉去。”

盒蓋若有所思地盯著祝玄的背影看了良久,才含糊應道:“嗯,好。”

山神洞府裡的靈泉果然頗有效用,肅霜在裡麵泡了沒一會兒,便覺渾身骨頭都軟了似的,癱著不肯起,懶洋洋地舀水往盒蓋腦殼上澆。

“你想不想去刑獄司?”盒蓋突然開口。

肅霜合目道:“不想。”

出乎意料,盒蓋的語氣裡竟帶了幾絲勸說之意:“你去刑獄司挺好,比做侍者好。”

肅霜睜開眼,懷疑地看著它:“你不是我的盒蓋蓋,竟然叫我去刑獄司,不怕瘋犬了?”

她早就看出盒蓋對祝玄有種異樣的恐懼與警惕,說什麼口是心非的話?

盒蓋的耳朵“啪”一聲打在水麵上:“哼,怕不怕你都招惹他了!你想做山神?你也不看看現在天界亂成什麼樣。”

肅霜淡道:“那又如何?我不能過自己的日子?”

她知道山神態度變好不是折服什麼道理,就是單純懼怕祝玄。還有捉凡人種障火的環狗,天界當真不知?隻不過山神土地個個明哲保身,不往上麵報,又或者報了也不見管。

天界這種亂法不是一兩天,那麼多大帝帝君也未能扭轉什麼,她不過是區區仙丹之身,力挽狂瀾肯定輪不到她,眾矢之的也不可能是她,不過聊以自保罷了。

盒蓋道:“那你更該去刑獄司了,你不過是個假扮的書精,出什麼事書精世族怎可能為你出頭?你那師尊就是個前帝君,又留在下界,指望不上。沒有背景沒有靠山,難得兩個少司寇對你還算客氣,勉強能容你逍遙些。”

它這語氣大是異乎尋常,肅霜定定看著它:“為了我?”

“為了你,也為了我,你抓緊兩個大靠山吧。”

盒蓋閉上眼,再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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