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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簫對上滕洛煬淡漠的臉,愣了一下,瞬間放棄抵抗,對沈逍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好,我陪你去。”

“彆緊張,祝你們工作順利。”滕洛煬話雖是對著易簫說的,那含笑的雙眸卻始終未從沈逍身上挪開分毫。

“阿易,你去錦鯉池邊幫我搬一下直播設備,我先去看看助理他們把燈光和道具準備得如何了。”出了客廳,沈逍便給易簫分派了任務。

沈逍回國這段時間有滕洛煬全力罩著,在娛樂圈資源好到逆天,即便暫時還沒有什麼拿的出手的作品,但其熱度和咖位已有了實質性的變化。

與之匹配的各種設備也今非昔比,即便是一場小直播,其準備工作也相當驚人。那些直播設備對普通人而言尚且負擔過重,易簫做到一半,就累得直冒冷汗。

突然,肩上沉重的攝影器材一輕,顧星野將其扛到一旁,臉上陰沉沉的,“易哥,這裡你彆管了,我叫人送你回去吧。”

“星野,怎麼了?”易簫自然也不想留在這,“可是我要陪沈逍……”

“他是三歲小孩兒嗎需要你陪?”聽說易簫這幾年一直大病小病不斷,眼下臉色蒼白冷汗不止,明擺著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沈逍那麼多助理和傭人不用,讓易簫親自搬這些東西?

顧星野越看越覺得沈逍心術不正不是什麼好東西,隻可惜他哥滕洛煬被這小妖精迷花了眼,顧星野咬牙憤憤道:“他憑什麼讓你陪?”

“沒什麼。”易簫朝他溫和地笑了笑,“阿煬見我沒什麼事做,就讓我來幫幫沈逍的忙,沒什麼大不了的。”

顧星野看著易簫強顏歡笑的樣子,有些於心不忍,“易哥,他們之間不是你想的那麼單純,總之,你彆管他們了。”

易簫搖搖頭,“星野,你彆擔心我了,阿煬他們在裡麵聊工作,你也去看看吧。”

滕洛煬和沈逍是什麼關係,他早就不用任何人提醒了。

既然都決定視而不見了,就該堅持到底才好。

反正他很快就要離開了。

顧星野看著易簫瘦弱的身體扛著碩大攝影器材,一個人孤單離開的背影讓他心裡忍不住泛酸。

滕洛煬不是個東西,卻是他的親兄弟,他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顧星野歎了一口氣,決定出去透透氣,彆說易簫,連他都要被這種壓抑的氣氛憋死了。

等易簫把所有設備在錦鯉池旁準備好,已經累得渾身都要散架了,池裡的水被燈光一照清澈見底。

隻是他以前悉心養著的錦鯉全都不見蹤影了。

聽說沈逍說不喜歡魚,滕洛煬便準備把這個池子改成噴泉,而易簫最愛的錦鯉卻不知去哪了。

“易簫!”突然一個聲音叫住他。

易簫聞聲看去,隻見明蘭辰正緩步朝他走來,“真沒想到沈逍的喬遷宴你也會來,心還真是大。”

易簫不記得自己和他有過什麼交集,他怎麼會找過來。

明蘭辰說:“易先生,我們見過的,你忘了嗎?”

“嗯,是見過一次。”

怎麼可能會忘呢?那麼狼狽,那麼屈辱,而明蘭辰彼時卻縮在滕洛煬背後冷眼旁觀。

“我知道你,你就是滕洛煬那個隱婚的老婆吧。”明蘭辰用一種不加掩飾的探究目光打量著他,臉上的表情俏皮又靈動,仿佛是在看一件有趣的玩具。

易簫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但是覺得有點不適,“你有什麼事嗎?”

“易先生,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會來沈逍的喬遷宴?”明蘭辰確實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樣。

易簫不會騙人,萬千個理由彙到嘴邊,最終隻猶豫著憋出一句,“我們……是朋友。”

“你和沈逍是朋友?”明蘭辰突然捧腹大笑了起來,像是把這輩子的笑話都聽完了,“哎呦,哈哈哈,你跟他怎麼能是朋友呢!”

明蘭辰笑得站不穩,扶著易簫的肩,“你可是滕洛煬的正宮娘娘,知道你老公跟沈逍是什麼關係嗎,你就跟沈逍做朋友?”

易簫扶他站穩,給兩人中間留出一段距離,禮貌道:“無論我們是什麼關係,都跟你沒關係吧?”

明蘭辰正要開口,滕洛煬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兩人身後,“明蘭辰,你在這裡做什麼?”

冷冰冰的聲音給明蘭辰嚇了個激靈,明蘭辰忙陪笑臉,“滕總來了啊,我正巧遇到易先生,這不看著投緣想跟他聊聊嘛。”

滕洛煬臉上籠了層陰影,“你沒亂說話吧?”

他雖然在外麵玩兒得花樣百出,但從來都是瞞著易簫的,否則還不得鬨翻天去。

明蘭辰立馬豎起四指,“我對天發誓。”

對天發誓的同時,明蘭辰又朝易簫遞眼神求救。

自身難保的易簫拉了拉滕洛煬的衣袖,道:“確實沒說什麼,我知道明蘭辰是你投資的電視劇的男主角,就隨便聊了兩句。”

明蘭辰二十出頭的年紀,千辛萬苦才剛浮出水麵冒了個氣,滕洛煬要捏死他比捏死一隻螞蟻還簡單。

易簫實在不忍心毀了一個人苦苦堅守的事業,畢竟明蘭辰從沒有從主觀上實質性的傷害過他。

明蘭辰對易簫抱拳感謝後,飛速逃出生天。

易簫看著滕洛煬滿頭黑線,正想問他怎麼來了,沈逍含笑的聲音便高高揚起,“洛煬,你怎麼來了?”

滕洛煬臉色瞬間和緩了,就當易簫不存在似的,直接越過他朝沈逍走過去,“他們在商量投資的事兒,我抽空來看看你這邊的情況如何。”

“我就直播一會兒能有什麼事啊,這兒有阿易陪著我呢,哪能勞動您這個大忙人啊。”沈逍朝易簫眨眨眼,“是吧阿易?”

易簫苦澀一笑,“嗯。”

沈逍看了一圈易簫獨自搬來的直播器材,假裝不知情對滕洛煬道:“這些我都讓助理和傭人準備好了,你就放心回去吧,耽誤了工作我不就成千古罪人了麼。”

滕洛煬心疼道:“你都累了一天了,稍微播一會兒就去休息,經紀人那兒我去說。”

沈逍一手攬著滕洛煬一手摟住易簫,親昵道:“好啦,我知道你和阿易對我最好了,我量力而行很有分寸的。”

滕洛煬在這種情況下,看著易簫低落的臉有點不適,淡淡吩咐,“簫簫,我還有事先走了,你照顧好沈逍。”

滕洛煬走遠,沈逍羨慕地對易簫道:“阿易,洛煬平時對你也這麼體貼嗎?也是,你們大學時就一直很好,真是太羨慕了。”

易簫麵無表情地聽著他的虛偽之詞,沈逍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鬱寧珩明明還提醒了他,是他自己太蠢不相信。

“阿易,我要開始播了,你也不用做什麼,就坐旁邊給我遞遞道具吧。”沈逍打開設備,對著鏡頭笑容自信又大方,“大家晚上好,歡迎來到我的直播間……”

“啊對,今天搬家了,一整天都在忙。”

“旁邊,彆人?不是不是,不是對象,是我朋友,還是大學同學……”

“……”

易簫默默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看著沈逍意氣風發,在鏡頭下熠熠生輝的模樣。

第三十二章 阿煬誤會我推了沈逍

易簫有些恍惚,曾經的他何嘗不是這樣的呢?他更加確信,阿煬喜歡的僅僅是那個會發光的他。如今的他病弱蕭索,能拿什麼來留住阿煬?

半個小時過去,直播氣氛漸入佳境,但易簫吹了大半個小時的冷風,身體已經搖搖欲墜,又一陣風刮過,直接撕心裂肺地大咳了起來。

“哎呀阿易,你沒事吧?”沈逍故作關心,趕忙上前給易簫拍了拍背,又吩咐助理,“阿橋,趕緊倒杯熱水給阿易緩緩。”

易簫咳得滿臉通紅,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直播間的彈幕都在瘋狂刷屏,問沈逍發生了什麼。

沈逍風度翩翩地打招呼,“大家稍微等一下,我的朋友身體不舒服。”

沈逍看著易簫半死不活的樣子,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異笑容,他故意調整攝像機的角度,讓易簫出鏡,卻拍不到整體畫麵。

“阿易,來把這個喝了。”沈逍擰開一個保溫杯,看上去頗著急,很是殷切,“前段時間就聽說你最近身體不好還發燒了,我特地給你準備的草莓牛奶,剛才忙忘了拿給你。”

沈逍一邊說,一邊給一旁的私人助理阿橋使眼色。

易簫顫著手去接保溫杯,剛碰到杯壁,沈逍的手卻方向一轉,按著易簫的頭,把杯子裡的液體全都往易簫臉上倒。

易簫被疼得齜牙咧嘴,他條件反射地把罪魁禍首沈逍往後狠狠推了一把。

保溫杯裡根本不是什麼草莓牛奶,而是滾燙的開水。

以易簫而今的身體,即便是拚儘全力的一推也推不開沈逍一個大男人多遠,但沈逍偏偏就是摔出去了。

而且手臂還正巧被桌上的水果刀劃了道口子,最後一片混亂中沈逍整個栽進了錦鯉池裡。

被調整過角度的攝像機錄到的,隻有易簫莫名其妙將關心他的沈逍推到了錦鯉池裡。

沈逍在水裡大聲呼救。

這一幕嚇壞了直播間的幾十萬粉絲,更嚇壞了一旁的阿橋。

易簫被燙得什麼都顧不上,踉踉蹌蹌著跑到池邊用冷水降溫 嘴角瞬間起了兩個水泡。

場麵一度陷入混亂,阿橋忙關了直播,悄悄用一個裝著牛奶的保溫杯換回了裝著開水的保溫杯,然後才手忙腳亂地叫人來救沈逍。

沈逍被撈上來的時候已經嗆了好幾口水,臉上蒼白如紙,看起來隨時會暈過去。

阿橋急得快都快哭出來了,顫著手掏出手機叫救護車。

滕洛煬一眾人接到阿橋的電話便立馬中斷了會議,驅車往醫院趕去。

車上,滕洛煬的臉黑得簡直不能看,聲音冷得能凍死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彭若宇刷著手機,怒不可遏地道:“還能怎麼回事,還不是易簫那個賤人!”

盛澤道:“易簫把沈逍推到水池裡去了,聽沈逍的助力阿橋說,沈逍手臂上還沒劃開了好大一個口子,可嚇人了。”

“該死的,這事兒都上熱搜了。”彭若宇把手機遞給滕洛煬看,“當時沈逍在直播,你看,微博上還有視頻呢。”

滕洛煬接過手機點開視頻,攝像機錄得清清楚楚,沈逍給咳嗽不止的易簫送牛奶,易簫卻猛地把沈逍撲到了錦鯉池裡。

評論區裡炸開了鍋,對易簫罵聲一片。

“這人怎麼回事啊,沈逍還在直播間介紹說是好朋友呢。”

“emm你看他這一把推得有把咱們逍逍當朋友嗎?”

“隻有我一個人發現逍逍後麵的桌子上有把水果刀嗎,他這麼一推很難懷疑不是故意的……”

“天呐,要是歪一點後果不堪設想,這是有多大仇啊!”

“逍逍直播的時候我在看,那個叫什麼簫的人一直在咳,逍逍好心叫助理給他到了熱水潤潤嗓子,他還是咳個不停,逍逍關心他湊近給他送牛奶,就被他狠狠推了一把,我看這就是預謀好的!”

……

滕洛煬關了手機,臉色難看得不像話。

視頻裡易簫的動作他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那把觸目驚心的水果刀,要是沈逍真有個三長兩短,那他……

SUV內被滕洛煬周身壓抑的氣場感染,原本聲討得熱火朝天,一時都小心翼翼地看滕洛煬的臉色,沒人敢出聲了。

一行人趕到醫院,滕洛煬疾步找到阿橋,心急如焚,“沈逍怎麼樣了?”

阿橋臉色也不太好,“逍逍手臂被水果刀劃傷的地方已經包紮好了,就是嗆了很多水,醫生說要靜養。”

滕洛煬皺起了眉。

易簫上好燙傷膏坐在角落裡,看著滕洛煬為了著急忙慌的背影,阿煬的目光哪怕一秒都不曾落在他身上。

沈逍此前雖然有些怪異,卻從沒在明麵上針對過他,而這次……究竟是為什麼?

易簫還沉浸在彆墅裡發生的事沒回過神來,即便親眼看見沈逍和滕洛煬糾纏在一起,也從未想過沈逍會做出陷害自己的事。

隨後滕洛煬終於回過頭看向易簫,揚起手對準易簫的臉,狠狠扇下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在醫院空曠的走廊響起格外清晰。

易簫被這一巴掌打得腦袋嗡嗡直響,臉上的燙傷加上這一巴掌,有種撕裂般的火辣辣的疼。

下一秒易簫便猛地被揪住衣領摜到牆上,滕洛煬的臉近在咫尺,憤怒讓他的表情顯得有些猙獰,“說,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易簫的脖子被衣領緊緊卡住,幾乎喘不過氣來,“我……我沒有……”

“你還敢說你沒有,人沈逍還在裡麵躺著沒醒來呢!”彭若宇幫著滕洛煬訓斥易簫。

滕洛煬單手把他甩在地上,仿佛他是個什麼會臟了手的垃圾,“易簫,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有了喘息的機會,易簫就像一條重返水裡的魚,但是看著滕洛煬森寒的臉,縱有千言萬語卻都卡在了喉嚨裡。

最後的解釋也僅僅隻是斷斷續續的一句:“我沒有……沒有故意推沈逍,阿煬你信我。”

盛澤不屑地嗤笑:“易簫,都到這個時候了,你就彆睜眼說瞎話了行嗎?”

“是啊,沈逍開著直播,直播間幾十萬粉絲都是親眼看著你把沈逍推下去的。”

易簫看著滕洛煬,使勁搖頭:“不是我,是沈逍……保溫杯裡的根本不是牛奶,是開水,他朝我臉上倒開水,我才會一時情急把他推開的……”

易簫知道滕洛煬偏愛沈逍,會相信他的概率微乎其微。

但所有人都可以冤枉他,阿煬不行,他受不了。

所以隻要有一絲可能性,他都想儘力讓阿煬信他。

彭若宇用看瘋子的眼神打量著他,“易簫你是有毛病嗎,說謊都不打草稿?沈逍遞給你的明明就是牛奶!”

易簫忍住渾身劇烈的疼痛,勉強保住一絲理智,“如果他的保溫杯裡麵真是牛奶,我的臉又是怎麼燙傷的呢?”

盛澤輕蔑道:“你就胡扯吧,邊上明明還有阿橋之前給你倒的熱水。我看呐,你這臉就是為了逃避傷害沈逍的罪責,自己故意燙傷的!”

易簫簡直難以置信,是非黑白怎麼可以被他們顛倒成這個樣子,明明他什麼都沒做。

易簫默默看向滕洛煬,對上的卻是滕洛煬冰冷刺骨的視線,仿佛能瞬間將他吞噬。

滕洛煬袖手旁觀,似乎僅僅是在旁聽一場審判,似乎麵前眼巴巴望著他的易簫,隻是一個從來不曾見過的陌生人。

易簫一顆心頓時沉到穀底,四肢百骸都在隱隱作痛。

阿煬,這是……不相信他嗎?

阿煬也覺得這一切,都是他策劃好的嗎?

可是這根本就不是他的錯,他什麼都不知道,沈逍為什麼要什麼要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易簫痛得直不起身,幾乎是般趴在地上,伸手拽了拽滕洛煬的褲腳,艱難解釋:“阿煬,我真的沒有……沒有害沈逍……”

滕洛煬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給我閉嘴!”

“滕少,你都聽到了吧,都到這一步了他還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彭若宇一腳踩在易簫的肩膀上,使勁蹬了一腳,“沈逍現在還躺在病床上沒醒來呢,你還敢在這兒大言不慚地狡辯!”

易簫被他踹得再次撞在牆上,渾身的骨頭都要撞散了。

好疼。

真的好疼啊!

病了這麼久,易簫已經有了很強的耐痛能力,這次他眼眶竟一下就濕潤了,滕洛煬冰冷的眼神就像無數把鋒利的刀,將他的心割得千瘡百孔,刀刀見血。

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這時,沈逍的獨立病房房門打開,護士走出來道:“你們如果有什麼事麻煩聲音小一點,或者是換個地方解決,這裡畢竟是醫院。病人醒了,他想見你們。”

滕洛煬掃了易簫一眼,一言不發地走進了病房。

等彭若宇,盛澤還有阿橋都進去,易簫才跟在最後往裡走。

病床上的沈逍柔若無骨,滕洛煬也顧不得會不會被易簫發現點什麼了,將人整個溫柔地摟在懷裡。

這一幕落在易簫眼裡有多刺目可想而知。

沈逍看到易簫,忙關切道:“阿易,你的臉是怎麼回事,怎麼弄成這樣了?”

第三十三章 阿煬冤枉我

這話一問出來,就更坐實了易簫的臉是自己燙傷的,與他沈逍無關。

易簫沒想到他還這麼能演,涼聲道:“我是怎麼傷的,你會不知道嗎?”

沈逍一下就愣住了,眼睛水靈靈的,看起來相當無辜,“阿易,你這是什麼意思?”

“易簫,你能不能彆扯謊了?”

彭若宇和盛澤說著風涼話,冷眼看著易簫不自量力的行為,像是跳梁小醜的滑稽表演。

易簫無視這些,走到沈逍麵前,一字一頓道:“保溫杯裡根本就不是牛奶,而是開水,我的臉就是被你燙傷的,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阿易,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沈逍震驚萬狀,像是聽到什麼最離譜詭奇的故事。

“你聽不懂?”易簫自嘲地笑了笑,“我無緣無故的為什麼會突然推你,如果不是你,我的臉怎麼會燙傷,難道真有人會蠢到燙傷自己的臉,就為了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嗎?”

盛澤嘲諷道:“你那張寡淡無味的臉值幾個錢,為了害沈逍,做出這種事有什麼好稀奇的。”

“阿易……”沈逍費力地從滕洛煬懷裡坐起,眼巴巴地看著易簫,“是不是因為我和洛煬走得太近了,讓你產生了誤會,所以你才會一時衝動……”

沈逍通紅著眼眶,泫然欲泣的樣子我見猶憐,他狠下心道:“如果真是這樣,大不了我以後再也不見洛煬了……”

“夠了!”滕洛煬一聽這話頓時就坐不住了,冰冷的眼神像根穿心的利刺,“犯了這麼大的錯,你怎麼還敢如此咄咄逼人?”

“阿煬,可是我……”

滕洛煬不耐煩地打斷他,“沈逍給你的保溫杯是我和他一起準備的,裡麵是牛奶還是開水我會不清楚嗎?”

什麼?

如果真是這樣滕洛煬大可早說,他現在竟然寧願作偽證也要維護沈逍嗎?

“編呐,你再繼續編呐!”彭若宇冷嘲熱諷,打開手機屏掐著易簫的後脖子懟到他臉上,“睜大你的眼睛看看清楚,我特地叫人去現場拍了照,保溫杯裡不是牛奶是什麼?”

照片裡一片狼藉,金屬的保溫杯倒在地上,流出來的確實是牛奶。

不是這樣的,這根本就不對……

是阿橋,難怪阿橋當時總時不時注意他這邊的情況,原來是為了幫沈逍調換保溫杯。

“再說了,沈逍為什麼要燙你?他手臂被劃來了這麼大個口子,還被你推進錦鯉池了,他會為了燙你做這麼自殘的事?你配嗎?!”

“嗬嗬,何況沈逍還是大明星,他的臉不知比你值錢多少,他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

“再說了,旁邊還架著攝像機呢,他就算要害你會選自己直播的時候嗎?也就你這種蠢貨會做這種事了!”

“……”

易簫被他們說得百口莫辯,這件事,一開始就是沈逍計劃好的。

半晌,沈逍終於虛弱地開口道:“你們彆說阿易了,他肯定也不是存心的……”

“沈逍,他都把你害成這樣了,你就彆幫他說話了,俗話說人善被人欺。”

“我沒事,咳咳。”沈逍邊咳嗽邊道:“你們就彆怪阿易了,都是我的錯。阿易,是不是我上次……上次跟阿煬去你家讓你不高興了,還是因為和珂珂起衝突的事……”

一說起這個事兒滕洛煬就更加火冒三丈,上回他帶沈逍回去易簫就跟他鬨,後來沈逍被珂珂弄傷還不知道是不是易簫指使的。

“彆說了,好好躺下休息吧。”滕洛煬動作小心地扶沈逍躺下蓋上被子,掃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易簫,“你好自為之吧,趕緊給我滾!”

易簫走出病房良久,還僵得像快木頭,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淚水慢慢溢出了酸澀的眼眶,順著麵頰砸落在冰冷的地板。

“喲,還哭上啦?”彭若宇譏笑道:“有這麼委屈嗎,裝得多深情似的。”

“也不瞧瞧自己算個什麼東西,人老珠黃古板無趣,你看看自己渾身上下有哪裡是配得上滕少的?”

“洛煬喜歡了沈逍十多年,人家兩人這麼多年的感情豈是你能插足的,你算個什麼玩意兒,要不是當初洛煬……”

盛澤有句話被易簫深深聽進了心底,易簫猛地抬起一張滿是眼淚的狼狽的臉,斷斷續續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十多年……是什麼意思?”

盛澤被彭若宇用胳膊肘捅了捅,反應過來後忙刹住嘴,“你管我什麼意思,我說什麼你管的著嗎?”

十多年……

到底是什麼意思?

究竟是盛澤口誤還是……明明七年前他和滕洛煬還那樣相愛……

他們曾經那麼好,阿煬對他是那麼的好,這一切怎麼可能是假的呢。

一定是盛澤口誤。

即便認定是盛澤說錯了,但隻要一想到這種可能性,易簫還是心痛難忍。

“相信你也感覺出來了,滕少現在對你早就沒有感情了,識相的就趕快滾 把位置給沈逍騰出來,這樣對大家都好。”彭若宇拍了拍易簫的臉,和盛澤一塊兒轉身走了,“好好想想清楚吧。”

易簫背靠冰冷的牆壁,脫力一般地緩緩下滑,淚水乾涸,眼神空洞。

“先生,你沒事吧。”不遠處的護士見狀忙上前扶易簫,小護士哪見過剛才那場麵啊,也被滕洛煬一夥人嚇壞了。

易簫沒說話。

易簫臉上的燙傷膏還沒乾,就浮出了五個清晰的指痕,右邊臉高高地腫起。

“先生,你要不要再去上點藥?醫生也建議你再留院觀察兩天,你看……”

易簫緩慢地搖了搖頭。

他身上的存款有限,還不知道夠不夠撐到他徹底離開的那一天,絕對不能再隨便浪費了。

就是不知道真到那一天,滕洛煬願不願意為他買塊墓地。

護士覺得易簫有些不對勁,便道:“不住院的話,我讓人送你回家吧?”

易簫喃喃自語:“回家?”

護士點點頭,“對,回家。”

回家……

他哪裡還有家。

爸爸死了,他和滕洛煬的婚房被滕洛煬當成禮物送給了沈逍,就連他,也馬上要被滕洛煬丟棄了。

他還哪有家?

回到幾十公裡開外的住宅樓,易簫就著冷水灌下一把藥,便抱著雙膝陷在沙發裡一動不動。

珂珂搖著尾巴在他跟前晃,他竟也當做視而不見。

不過離開了短短幾個小時,重新回來卻恍如隔世。

易簫坐了一夜,也沒等到滕洛煬回來。

後半夜病情發作,腹部絞痛不止,易簫被直接痛暈了過去,昏睡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滕洛煬還是沒回家。

第三天第四天仍是如此。

幾天下來滕洛煬一直悉心陪伴在沈逍的病床前不離不棄,沈逍像隻小貓似的靠在他頸窩,柔軟又乖巧,“你這幾天就光守著我了,工作怎麼辦?”

滕洛煬低頭在他額上親了一口,寵溺道:“傻瓜,工作哪有你重要。”

“知道你對我最好啦。”沈逍舒服地在他身上蹭蹭,“對了洛煬,你去看過阿易嗎,他怎麼樣了?”

滕洛煬一聽到這個名字就變了臉,“他能有什麼事,在家好好待著呢。”

“其實我總覺得咱們倆這樣……很對不起阿易……”沈逍從滕洛煬懷裡坐起,假裝苦惱道:“洛煬,你說阿易是不是知道了點什麼,才會做出這種事啊?”

“不會的,不會的。”滕洛煬拍著沈逍的背安慰他:“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上哪知道去。”

“洛煬,我不想當第三者的……”沈逍難受地捂住臉,眼淚一下就滾出來了。

“我也並不是……並不是一定要,要什麼名分,隻是……”沈逍委屈得說話都結結巴巴,“洛煬,我愛你,我想跟你堂堂正正的,不想……不想像過街老鼠一樣,被人罵成是小三……”

“你怎麼會是小三呢,誰敢這麼說你?你是聽到什麼風言風語了嗎?”

“沒,沒人說什麼,可是……”沈逍小聲道:“可是我心裡很有負罪感,我就是怕……怕有一天事發……”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滕洛煬再次將他摟緊,“一切有我,我會擺平一切不會讓你有任何後顧之憂的,你放心。”

“嗯,我相信你。”沈逍在滕洛煬懷中浮出一抹快意的笑,假惺惺道:“但是你一定要尊重阿易的想法,千萬彆傷害他。”

“放心吧。”滕洛煬心軟得一塌糊塗,“我知道我家逍逍最善良了。”

從十多年前沈逍把他從火海裡抱出來的那一刻開始,沈逍就是他心中永恒的天使,時光荏苒,而眼前人依舊美好如昨,讓滕洛煬怎麼能不好好珍惜。

“好啦,我這兒沒什麼事了。”沈逍體貼地勸滕洛煬,“你趕緊回公司看看吧,再順便替我看看阿易。”

……

滕洛煬走後不久,沈逍的手機便傳出一串急促的鈴聲,沈逍慢悠悠地接通。

“喂,爸,什麼事啊?”

電話那頭的鈴聲渾厚低沉,“你怎麼回事啊,一連幾天都聯係不上。”

第三十四章 阿煬沒有回來

沈逍用勺子攪著滕洛煬送來的粥,語氣隨便,“我受了點小傷,滕洛煬這幾天一直寸步不離地守著,哪敢聯係你啊。”

“你在滕洛煬身邊倒是逍遙了,你知道沈氏這邊都成什麼樣子了嗎?”男人用命令的口吻道:“這節骨眼上,隻有滕氏能解燃眉之急,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一定要爬到滕洛煬正宮的位置上,給咱們輸出滕家的資源。”

沈逍翻了個白眼,諷刺道:“哪有這麼簡單?你行你來啊。”

男人在電話那頭氣得跳腳,罵道:“彆是你不行吧,都回國在滕洛煬身邊待這麼久了也沒翻出點風浪來。聽說滕洛煬的正宮娘娘是當初的易家小少爺,他還能看得上你嗎?”

“看不看的上我心裡有數,爸爸,我等著你來求我的那一天。”

男人冷哼了一聲,“希望真能有你說的那麼一天,集團已經耗不起了。”

“放心,滕洛煬對我是什麼心思我心裡有數。”沈逍想想滕洛煬對易簫那個抗拒厭惡的樣子,胸有成竹道:“易簫那個蠢貨,早就被我比下去十萬八千裡,就等滕洛煬給他一紙離婚協議了。”

沈逍當然知道家裡情況危急,否則他也不會冒險設計出今天這檔子事兒,他要讓易簫滾得越遠越好。

掛斷電話之前,男人又提醒了一句,“對了,你之前那個廢物前男友,叫什麼庾……啊,叫庾舒棠的,他回國去找你了。”

沈逍臉色一下就變了,慌張道:“我對這邊的事有分寸,你把他弄來乾什麼?”

男人的笑聲極其猥瑣,“這小子迷戀你迷戀得不行,應該能給你派上用場。”

沈逍皺眉:“……”

——————————————

易簫病得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精神時好時不好,不好的時候說昏倒就昏倒,然後幾個小時後又自己默默爬起來。

一開始珂珂還被嚇了好幾次,反反複複見識過幾次之後,珂珂還當易簫是在跟自己玩遊戲,也繃直了身體跟易簫躺在一起玩兒。

幾天過去,滕洛煬一次都沒回來過,易簫發出去的一條條消息也全部石沉大海。

冰冷的房子內除了珂珂,就隻有一堆花花綠綠的藥陪伴著他。

如果他就這麼死了,阿煬是不是連他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突然,沉寂了好幾天的手機,突然傳出了一串悠揚的視頻通話提示音。

阿煬……

是阿煬給他回電話了嗎?

易簫就像在無邊黑暗中突然看見了一束光,整個人由身到心似乎都得到了一絲希望的救贖。

但手機屏上碩大的鬱寧珩三個字,讓他一顆心又重新跌落穀底,說不出的酸楚和悲傷。

打開手機易簫才發現這幾天鬱寧珩一直有給他發消息關心他,隻是他一顆心全撲在滕洛煬身上,沉浸在悲傷中沒注意到。

易簫對鬱寧珩很是愧疚,努力調整好自己的表情和情緒,才故作輕鬆地擠出一絲笑容接通視頻電話。

“寧珩,怎麼了,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啦?”

視頻那頭的鬱寧珩看到他安然無恙,仿佛鬆了一口氣,“這幾天我都給你打好多個了,隻是你沒有理我,易哥,你到底怎麼了?”

易簫目光閃爍著,“沒什麼,最近比較忙,沒來得及看手機。”

“易哥,你未免太不會撒謊了。安寧杉說你最近課很少,你究竟在忙什麼忙到連手機都不看?”鬱寧珩看著視頻中易簫消瘦憔悴的臉,心疼不已,“我知道我沒有立場對你說些什麼,但隻要你願意,我會很樂意做你最忠實的傾聽者。”

易簫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硬著頭皮道:“真的……沒什麼。”

父親死後,和滕洛煬結婚,滕洛煬隔斷他的全部交際圈。

他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真正關心他的人,這麼多年下來,易簫已經習慣了一個人默默扛下所有,獨自舔舐傷口。

麵對鬱寧珩突如其來的關心和愛護,易簫反而不知該如何麵對了。

鬱寧珩看著他逞強的樣子,忍不住歎了一口氣,“易哥,你就彆瞞著我了,我看了這幾天的娛樂新聞。直播截取的視頻裡,你把沈逍推到了池塘裡……”

易簫:“……”

易簫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更加不知該如何麵對鬱寧珩了,乾脆低下了頭。

“你不是故意推他的對嗎?”鬱寧珩見他縮得跟隻鴕鳥似的,便又重複了一遍,“易哥,我知道你不是這種人,你不可能無緣無故推他,對嗎。”

雖是問句,語氣中卻沒有半點疑問的意思,仿佛篤定了易簫這件事從頭到尾並不是易簫的錯。

事情發生到現在為止,鬱寧珩是第一個站出來無條件相信他的人。

這段時候所有的隱忍和委屈,如決堤的洪水一般再也壓製不住,在鬱寧珩溫柔的神情和耐心的言語中全部爆發。

易簫鼻子發酸,斷斷續續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沒有蓄意推沈逍……”

“我知道,我都相信你。”易簫乖得跟小貓似的,平時看到陌生的小孩兒哭鼻子都會給顆糖哄一哄,這麼溫柔的人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鬱寧珩又是心疼又是擔憂,哄道:“那天發生了什麼,你願意跟我說一說嗎?”

“那天……”

易簫何嘗不想解釋,隻是從來沒有人相信他,他的解釋便全部成了狡辯。

鬱寧珩聽完後瞬間黑了臉,雖然一早就看出那姓沈的不是什麼好東西,卻沒想到他能乾出這種下作的事來陷害易簫。

“易哥,上回你還說他是你的大學同學,你們中間發生了什麼事嗎?他為什麼要對你下這種手呢?”鬱寧珩想問明緣由,內裡已經在琢磨報複沈逍的法子了。

“……我不知道。”

如果沒有目睹沈逍和滕洛煬在一起,易簫確實想不到沈逍這麼做的原因。

但現在,自然是因為滕洛煬了,可這種理由易簫怎麼說的出口?

“你不便說也沒關係,這件事兒交給我來辦就好了。”鬱寧珩神情中頓時多了幾分森冷,渾身透著股易簫從未在他身上見過的寒意。

“寧珩,你願意相信我,能夠聽我傾訴我已經很高興了,不過這件事你還是彆管了,我也不想再繼續把事情鬨大了。”

鬱寧珩不甘心就這麼看著易簫受委屈,皺著眉,“可是……”

“如果事情繼續發酵,我會覺得很為難的,就讓它到此為止好嗎?”

“……”鬱寧珩不置可否。

易簫知道鬱寧珩家族勢力雄厚,如果是他出手,沈逍肯定無路可逃。

但沈逍的背後還有滕洛煬,易簫不想讓鬱寧珩因為自己跟滕洛煬對峙,雙方勢均力敵,鬥到最後總是不會太好看,易簫沒有理由讓鬱寧珩為了自己去冒這種險。

鬱寧珩見易簫執意如此,也猜到了他多半是有所顧慮,也就順著易簫不再提了。

“易哥,那你自己之後要小心,再遇到這種事一定要跟我說。”鬱寧珩不放心地叮囑,跟之前盤算著對付沈逍時的冰冷麵孔判若兩人。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兒了,你就放心吧。”易簫笑著答應他。

這時門鈴突然響了。

長長的一聲“叮咚”像是砸在了易簫的心上,是阿煬回來了嗎?

有了滕洛煬前兩次麵對鬱寧珩的反應,那慘烈的一幕幕竟讓易簫形成了條件反射,他的第一次反應竟然是想掛斷和鬱寧珩的視頻。

可仔細一想,這是滕洛煬買的房子,是滕洛煬給他的家,滕洛煬又怎麼會沒帶鑰匙呢。

易簫推開門,竟然是外賣員。

可是,他從沒點過外賣啊。

易簫一頭霧水,“你好,你是不是送錯了?”

外賣員也疑惑地抬頭再次確定門牌號,“沒錯啊,是A棟1702啊,請問您是易先生嗎?”

“我是,可是……”

“易哥,是你的,我半小時前給你訂的。”鬱寧珩含笑的聲音從視頻裡傳來。

易簫這才糊裡糊塗地簽收,“我通常都是自己在家做飯吃的,好端端的給我點什麼外賣啊,多浪費錢呀。”

光這外賣盒子看起來就價格不菲了,易簫這些年節衣縮食,對錢的概念是越來越深刻了。

“幾口吃的而已,能值什麼錢?”鬱寧珩期待地催促易簫,“易哥快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拆開包裝,裡麵的三菜一湯加一份甜點,看起來比外賣盒子更加精美昂貴。

菜品都是易簫慣愛的,樣子看起來還有點熟悉,易簫一時沒想起在哪吃過。

“嘗嘗看。”鬱寧珩道。

易簫沒什麼胃口,順著他吃了兩口,終於驚喜地想起來,“這是我們上回,去史蒂夫先生演奏會之前吃過的那家餐廳。”

“是啊,上回看你很喜歡,就記下來了。”鬱寧珩假裝苦惱,“隻可惜,後來一直沒有約你吃飯的機會。”

易簫想起了自己之前還因為滕洛煬而拉黑了鬱寧珩的事,覺得特彆不好意思,“之前的事,真的對不起。”

鬱寧珩擺擺手,“真要想道歉,就答應我,以後遇到什麼麻煩事兒一定要想到我好嗎?”

第三十五章 阿煬不在我身邊

“我隻是……不想太麻煩你。”易簫微微垂下頭,像隻乖順的兔子,完全沒有意識到鬱寧珩的撩撥。

真可愛。

鬱寧珩心情頓時就明朗了,道:“趕緊趁熱吃吧。”

“唔嗯。”易簫使勁把飯菜往嘴裡塞。

這家餐廳是會員製的,點餐之前要提前很久預訂,否則有錢都訂不到一個心儀的菜。

鬱寧珩點的這些全是照著他胃口來的,也不知費了多少功夫。

除了從前的滕洛煬,就再也沒人對他這麼好過了,易簫感動不已,都不知該如何回報鬱寧珩對自己的好了。

之後幾天滕洛煬仍舊沒有回來,網絡上鋪天蓋地全是對易簫的謾罵之詞,易簫能做的僅僅是將自己關在琴房裡與鋼琴做伴,儘量避免與手機的接觸。

說到底,他還是無法接受這件事的真相。

沈逍竟然會為了一個男人做出這種事。

滕洛煬明明都已經不愛他了,他年齡漸長容貌衰敗,他都快要死了,早就沒有任何競爭力了,沈逍為什麼還是要把他往死路上逼?

這個問題,易簫想破頭也沒想出答案。

珂珂的狗糧沒了。

易簫龜縮在自己暗無天日的小天地中許久,是該出去見見光了。

他算了算手上的餘額,挑了市中心性價比較高的超市去了。

今天正巧是周末,裡麵人流量大,大部分是成群結隊的,還有不少是夫妻或情侶,大家臉上都掛著幸福的笑,似乎對生活充滿了氣到。

有那麼一瞬間,易簫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格格不入的異類,混跡在陽光下是那麼的突兀。

隻是他可以不吃東西,珂珂總不能跟著他不吃不喝地挨餓吧,他找到寵物用品區,打算快速買好回家。

珂珂性格活潑還上躥下跳的,自己現在身體不好陪它鬨不動了,要多給珂珂買些玩具補償他。

還有罐頭和零食,珂珂已經長成一直成年的大狗了,營養一定要跟得上。

也不知等自己走了以後,珂珂跟著滕洛煬會怎麼樣。

滕洛煬那麼喜歡沈逍,萬一沈逍不喜歡珂珂,要趕珂珂走怎麼辦?

易簫想來想去,覺得應該要再找戶合適的人家收養珂珂,一定要有愛心,會疼他家珂珂……

想到最後,他覺得自己回去也該教育教育珂珂,讓珂珂以後要表現得乖一點,不能讓新主人被討厭……

得知自己的時間不到一年之後,易簫總是在零零碎碎地安排自己身邊的人和事,到現在都輪到珂珂了。

超市貨架上的商品看得易簫眼花繚亂,腦袋和腹部又開始隱隱作痛了,要趕快回家吃藥。

易簫難受地扶住貨架企圖讓疼痛緩解,這一舉動引起了其他路過客人的注意。

一個年輕的女人熱心上前扶他,“先生,你沒事吧,是哪裡不舒服嗎?”

“沒事,我回家睡一覺就好了。”易簫難受得快直不起腰了,但始終怕麻煩人家。

“哎,你覺得他像不像那個人……”女人的同伴小聲地與她咬耳朵。

“不會吧,哪有這麼巧的事。”女人的表情頓時變了,眼神複雜地打量著易簫。

“怎麼不會。”女人的同伴已經掏出手機搜出圖片,毫不避諱地懟到易簫的臉上對比。

“沒錯,就是他!”得出結論的同伴立馬義憤填膺,“就是他,他就是易簫!”

女人難以置信道:“還真是他,他就是那個故意謀害沈逍的易簫?”

這一聲尖銳的責問頓時引來其他不少人側目。

“是啊,沒錯,就是他,把沈逍往刀山推……”

“你看新聞,我們逍逍可是現在還沒能脫離險境出院呢。”

超市其他人頓時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紛紛圍了過來。

領頭的兩個女人已經完全沒了之前幫助他時的溫柔親切,一轉眼便成了另一副嘴臉,說出來的話惡毒至極,看易簫像是在看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就是這個賤人,看著還挺文弱挺溫良無害的,背地裡竟敢做出那種事,還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我們逍逍被你還得傷得那麼重,現在還在醫院躺著,你個賤人竟然還有臉悠閒地逛超市?你怎麼不去死啊你!”她越說越激動,如果不是旁邊的人攔著,恐怕就要對易簫動手了。

圍觀的人不少也是關注了娛樂新聞的,都對易簫指指點點起來了。

易簫頭痛欲裂,隻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都要被撕碎了一般。

他蒼白著嘴唇,艱難開口,“沒有,不是……我,我沒有……沒有傷害沈逍……”

“哦豁,都到這個時候了還嘴硬!”女人越說越憤怒,“如果不是你,我們逍逍怎麼可能到現在還躺在醫院!難道還是我們逍逍陷害得你不成?!”

“網上有人扒出來說易簫和咱們逍逍,還有滕氏總裁滕洛煬是大學同學。聽說讀大學的時候你就愛攀著咱們逍逍和滕總裁不放,現在是看到我們逍逍聲名大噪嫉妒吧?”

“之前還有人拍到易簫和滕總裁在一起的照片,姿態諂媚風騷,一看就是在勾引滕洛煬。不會是人家滕總裁看不上你這不要臉的倒貼貨,又看見滕總裁和我們逍逍關係好,就心理變態來報複逍逍吧?!”

“天呐,勾引滕總裁,就他?”說話的人做出一個嘔吐的動作。

“你怎麼這麼賤啊,為了上位都可以這麼不擇手段嗎?”

“這種人活著都是晦氣,早點去死算了!”

“……”

人群中有不少沈逍的粉絲,一眾人說得越來越激動,還有人掏出手機往他臉上懟。

“我今天非得好好讓網友看看,你這個膽敢陷害我們逍逍的賤人究竟長什麼樣!”

相機“哢擦”“哢擦”的聲音此起彼伏,易簫同時承受著心理和身體的雙重折磨,不堪重負地順著牆滑坐到了地上。

他將自己的臉埋進膝蓋,儘量避免被鏡頭捕捉。

“你躲什麼躲,有膽子做沒膽子承認嗎?”有人甚至直接上手掐著易簫的後脖子,扭正他的臉,強迫他麵對鏡頭。

“像你這種唯利是圖的小人,還怕被人看見嗎?真是難以想象世界上竟然會有這麼惡毒的人,連學生時期最好的朋友都能陷害……你這種人啊,活著都是晦氣,不行等我們逍逍的傷好了氣消了,你還是去死吧,少留在這礙眼……”

超市的大部分是年輕人,看了前幾天的熱搜,都對易簫這種唯利是圖的人深惡痛絕。

易簫痛得雙眼都模糊了,耳朵聽到的隻有七嘴八舌的議論和無儘的謾罵。

短短幾分鐘,易簫便成了眾矢之的,他像一隻困獸,被關在籠子裡被人肆意觀賞批判。人群中嘲諷,鄙夷,輕蔑地目光和言語就像無數柄鋒利的刀刃,在他本就殘破的軀體上持續切割。

沒有人站在他這一邊,更沒有人保護他,他隻是下意識地蜷緊身體,小聲反駁:“不是我,我沒有……”

剛才拍照的人把照片傳到網上,並開了定位,越來越多沈逍的粉絲往這邊聚。

這幾天沈逍的微博不斷更新他在醫院的照片,沈逍的粉絲心疼得直落淚,同時易簫這個名字也成了沈逍粉絲心中罄竹難書的毒瘤。評論區對易簫更是怨氣衝天,各種不堪入目的惡毒留言簡直數不勝數。

“我們逍逍善良不與人爭辯,但我們逍逍粉卻不是那麼好欺負的,有我們在,絕對不會放過你這種傷害逍逍的人渣!”

“真晦氣啊,竟然跟這種人在同一個超市買東西……”

“走了走了,跟這種玩意兒呼吸同一片空氣,我怕把前天吃的飯都嘔出來。”

一旁售貨員的臉色也是難看至極,按理說她沒有權利拒絕任何一個消費的客人,但易簫在這把很多客人都激跑了……

“先生,您的私事可不可以換個地方解決,我們畢竟還要做生意的。”

易簫現在的腦子不是很清楚,但也意識到自己給人添麻煩了。他扶著貨架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低頭抱歉道:“對,對不起,影響到你們了,我馬上……就走。”

他一個勁的低著頭,無視周圍人的目光,假裝聽不到那些誅心的閒言碎語,緩慢又艱難地挪動步子往外走。

他不是故意走那麼慢的,隻是實在疼痛難忍,臉上大汗淋漓慘白一片。

他要回家,他必須要回家……

即便窮途末路,易簫還是有最基本的求生本能。

但一出超市,聞訊趕來的沈逍粉絲已經快把門口堵住了。

易簫隻好悄悄找了個他們看不到的角落蹲下,掏出手機打開通訊錄,看著置頂的名字猶豫了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撥出了電話。

但沒過幾秒電話就被按斷了。

第二個第三個,還是如此。

阿煬都這麼多天沒理過他了,現在又怎麼會接他電話呢。

他沒再繼續打下去,吃力地收好手機。

阿煬現在在做什麼呢,應該還陪在沈逍的病床前吧。

身體的疼痛越來越劇烈,整個人都感覺天旋地轉的,易簫知道這種情況自己隨時都會暈過去。

他該怎麼辦?外麵全都是沈逍的粉絲,如果被發現他會麵對什麼?

他為什麼要遭遇這些,早知道就不出門了,誰能幫幫他……

第三十六章 阿煬在沈逍的病床前

病房裡沈逍坐在病床上悶悶不樂,手裡捧著平板看起來很是鬱悶。

滕洛煬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逍逍,怎麼了?”

“洛煬你看。”沈逍把平板遞給他。

滕洛煬一看,皺眉道:“李導的電影開播了,這部電影原定的男主角不是你嗎?”

“是啊,但是李導突然換了黎長溪的人。”沈逍委屈巴巴的,看起來相當失落。

“黎長溪?”

如果說現在的沈逍是娛樂圈頂流,那麼黎長溪絕對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天花板,隻是前兩年因為和同性戀人官宣,為了愛人主動退圈了。

但其在圈內的影響力依舊是難以形容,他推薦的是自己一手栽培的師弟,幾乎沒有幾個名導能夠拒絕。

這個劇是沈逍拿獎的一個重要跳板,原本就是滕洛煬砸錢好不容易把沈逍塞進去的,而今黎長溪送自家師弟進去,又是砸錢又是自帶流量,演技更是沒話說,該選誰應該長了眼睛的都知道。

“他為什麼要截你的角色?”滕洛煬非常不解。

沈逍回國幾個月能夠迅速竄紅,明眼人都知道背地裡罩著他的是滕洛煬,按理應該沒人會來給滕洛煬找晦氣。

而且半路截胡這事兒本來就做得不地道,黎長溪素來光明磊落,不至於做出這種事……

“不知道啊,我實在想不起哪裡得罪過黎影帝。”沈逍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這時滕洛煬的手機彈出了易簫的來電,滕洛煬沒有一秒的猶豫,直接掛斷了。

但很快又彈出第二個。

沈逍擔憂道:“洛煬,你還是接一下吧,或許阿易是有什麼急事找你呢。”

“把你害成這樣,他現在在家高枕無憂地躺著指不定多逍遙呢,能有什麼急事?”滕洛煬嗤之以鼻,直接把手機關機了。

易簫陷害沈逍這事兒本來就是他心裡的一根刺,眼下沈逍的角色被人截胡,他現在煩都煩死了,哪還有功夫搭理易簫啊。

“沒事兒,這部不演了正好有時間好好休息一下,我再給你找更好的劇本。”滕洛煬不忍心看他難受,安慰道。

“我難過不是因為演不了這個劇。”沈逍靠在滕洛煬的懷裡,軟糯乖巧地摟著他的腰,小聲道:“隻是你為了我,在這個劇本上花了那麼多心思,我覺得對不起你的良苦用心。”

滕洛煬心裡彆提多柔軟了,摟著他道:“你彆什麼事都為彆人著想了,一個劇本而已能花多大心思,咱們逍逍高興開心比什麼都重要。”

沈逍垂下頭,故作羞澀地笑了笑。

“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身體養好,彆的事有我在,你就放心吧。”滕洛煬寵溺道:“當然,黎長溪為什麼會突然找茬兒,截你的胡我也會一五一十地弄清楚。”

易簫縮在空調沒有覆蓋到的角落裡,尋常人覺得涼的天氣,對易簫的身體狀況而言已是寒得刺骨,何況外麵是冰天雪地。

他瑟縮著蜷緊身體,像一尾還有生命意識就被扔進滾油裡的魚,他想拚命掙紮,卻看不到任何希望。

好痛……

易簫以前從沒感受過這種疼痛,內臟裡像藏著一個永動的攪拌機,攪得他翻江倒海整個人都要炸裂了一般。

他的額頭早已布滿冷汗,後頭湧出一抹腥甜,咽不下也吐不出來,卡得他直作嘔。

或許是乾嘔咳嗽的聲音太大,他很快就被外麵沈逍的粉絲發現了,一群人如洪水猛獸一般朝他洶湧而來。

“原來在這兒躲著呢!”

“躲什麼躲?有膽子做沒膽子認嗎,懦夫一個……”

……

鋪天蓋地的斥責與謾罵,讓易簫仿佛回到了大四那暗無天日的一年。

“他就是易簫,那個亂勾引人的同性戀……”

“那你可得離他遠點兒,他們同性戀都有病,小心傳給你!”

“咦,他就是那個專門玩兒男人的易簫啊,真變態真惡心。視頻裡的就是他吧,他怎麼還有臉出來見人啊,我要是他乾脆從樓上跳下去一了百了得了……”

“哎話也不是這麼說的,我看你還長的不錯,要不你去勾引勾引易簫,等他把他老子氣死了,萬貫家財不就落到你手裡了?”

“嘔,你可彆……”

嘲諷的,厭惡的,譏笑的……一字一句都像一隻隻黑暗深淵的魔爪,一寸一寸地撕扯著他,讓他無處遁形。

易簫再也忍不住了,他要出去,他要回家,他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起來,努力無視一眾攻擊嘲諷他的人一步一步往外挪。

他必須要回家,如果不離開這裡,他一定會死的,一定會……

“哎你跑什麼呀。”一人攔住他的去路。

“今天不把話說清楚誰也彆想跑,有我們在,咱們逍逍就不是那麼好欺負的,你為什麼要傷害他?!”

……

“我,我沒有……”易簫雙目已經模糊到無法視物,四肢一軟,毫無預兆地向前倒去。

人群頓時炸開了鍋。

“怎麼還裝死呢……”

“還要不要臉了,講理講不過就裝死,你這招對我們逍逍粉可不管用,今天不管你是死了還是活的都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

“……”

易簫艱難地辨認他們口中的言語,卻再也無力爬動哪怕半米的距離。

仿佛動物臨死前的哀鳴,他茫然地睜開眼,蒼白的嘴唇無聲地一張一合,“阿煬……阿,阿煬……”

“你在哪裡?”

“我好,我好難受……”

可四圍除了恨不得置他於死地的沈逍粉絲,哪裡有他最想見的那個人的身影?

這一次,那個人並沒有像大四那年一樣,攜著光出現在他麵前將他從泥沼中拉出。

易簫約莫在地上躺了兩分鐘,才有一對老年夫妻發現了奄奄一息的易簫,他們忙上前查看易簫的情況,“年輕人,你沒事吧?”

易簫殘存的意識能夠辨彆他們在說什麼,隻是已經無力回應,隻好微弱地動了動手指。

老奶奶有點慌亂:“怎麼會這樣呢?”

相反老爺爺就鎮定很多,將易簫扶到休息的長椅上,一邊吩咐老奶奶,“這小夥子情況看起來不一般,趕緊叫救護車!”

圍觀的沈逍粉絲這才察覺情況不對,易簫看起來不是裝的,都怕攤上事兒,紛紛做鳥獸散了。

易簫最後隻來得及聽到急促的救護車聲音,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

睡夢中易簫腦中全是鋪天蓋地的侮辱謾罵,這些惡意層層疊疊,像是編成了一張巨大的網,將他緊緊包裹在其中無法掙脫。

易簫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他拚命想掙脫,卻始終無能為力。

筋疲力儘之際,黑暗中突然透進了一絲光亮,背著光的人朝他伸出手,溫柔地喚他:“簫簫。”

易簫看到了希望,拚儘全力想去拉住他的手,可那人影卻又轉身離他而去了,而他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背影。

“阿煬……”

“阿煬不要走,彆丟下我一個人……”

“阿煬!”

易簫猛地驚醒,臉上身上都是濕乎乎的一片,渾身都被冷汗浸透。

守在床邊的老夫妻見他醒了,驚喜得不知該如何是好,老爺子先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去叫醫生。

而易簫還沉浸在夢魘中沒有完全清醒,老太太用手在他眼前晃了半天才有反應。

“年輕人,你覺得怎麼樣了?”老太太看他一臉憔悴蒼白的樣子,不禁連聲音都放輕了許多。

“是您救了我嗎,謝謝您。”易簫因為喉嚨太過乾澀,聲音有些嘶啞。

雖然暈倒之前意識模糊,但是他記得老太太,應該是老太太把他送到了醫院。

“不用謝,就是碰巧遇到了,換了彆人也會這麼做的。”老太太看著易簫乖乖巧巧的樣子,怪心疼的,“你的家人呢,你的家人在哪裡,你病得這麼重他們知道嗎?”

“……”

老太太的問題很簡單,但易簫的腦子像一台生鏽的機器,緩慢遲鈍地轉動發條。他回憶起了自己曾經的家人,本就無神的雙眸此刻更蒙上了一層灰蒙蒙的霧。

半晌,他才擠出並不連貫的一句,“我……我已經,已經沒有家人了……”

老太太吃驚道:“怎麼會呢,那……那朋友呢?”

易簫皺眉沉默不語,看起來相當難受。

老太太十分不解,小心翼翼地問:“年輕人,你昏迷了好幾天,雖然沒醒來,但嘴裡一直含含糊糊地念叨著一個人的名字,叫什麼……阿煬的,他不是你的親人嗎?”

這個名字一出現,如同一團寒冰嵌入他心底,寒氣入骨,凍得人渾身發涼。

易簫假裝抬手,實則是為了遮住瞬間紅透的眼眶,他顫著聲音道:“他是,我的……一個朋友……”

“哦,是朋友啊。”老太太也沒想太多,轉身在置物台上取下易簫的手機遞過來,“你進醫院那天,我和我家老頭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就想打電話通知你的家人一聲……”

易簫把手機接過,似乎預感到老太太接下來要說什麼了。

第三十七章 阿煬的電話

“我和我家老頭用你的指紋打開手機,通訊錄置頂的那個人就叫阿煬,你連昏迷都叫他的名字想必關係應該特彆親密,就自作主張給他打了電話,沒想到全都掛了,最後還給關機了。”老太太擔心道:“你看你這朋友是不是遇到什麼事兒了呀,要不你給他再打個電話問問看?”

“不用……不用了,他工作很忙的,可能……一時沒顧得上……”

易簫偷偷抹掉眼角滲出的淚,不想讓自己太難堪,他早已是遍體鱗傷,但一遍遍被人扒開血淋淋的傷口是很痛的。

他正在經曆什麼,沒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了。

滕洛煬對他的承諾,滕洛煬給他的溫柔,通通都是假的。

他早就不奢求他和滕洛煬能回到過去了,他所希望的,僅僅是滕洛煬不要對他造成二次傷害。

他希望就這樣,安穩無虞地度過人生最後的時光。

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做。

“哎呦,再忙也應該回個電話的呀,這都好幾天過去了,我知道你們年輕人置頂的一定是關係最好最親密的朋友,這怎麼……”老太太不放心地嘀嘀咕咕。

這時老爺子帶著醫生過來了,醫生正是易簫之前的主治醫師。

看著老夫妻關心切切的樣子,他先讓他們出去稍後,才上前掀開被子簡單做了個檢查,歎息道:“怎麼弄成這副樣子了?”

“發生了,一點意外。”易簫艱難地說。

醫生無奈地搖搖頭,“注意飲食健康,儘量讓心情保持平和。你這段時間事故不斷,情緒大起大落,隻會加重病情,該說的我以前都跟你說了,還是那句話,愛惜身體,藥的話,還是按老樣子吃。”

易簫一一點頭應下。

醫生又道:“關於兩位老年人我並沒有告訴他們你的真實病情……”

易簫大咳了兩聲,臉上有些虛弱的泛紅,“這樣也好,兩位老人家救人一命不容易,總不好告訴他們其實是救了個即將要死的吧。”

易簫縱然悲傷,卻又時刻閃耀著堅強的光,醫生知道他是個有故事的,也不多說,就是把前幾天的實情告訴他,“你最近小心一點,網上那個事情我看了,有不少沈逍的腦殘粉在追蹤你。包括你被送來醫院的那天,還有腦殘粉追著救護車跑,更有甚者還有砸東西的,最後還是報警才解決的。”

沈逍粉絲的瘋狂易簫是親眼見識過的,如果不是有老太太兩夫妻熱心相助,他可能真就不得好死了。

易簫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僅僅因為網絡上一個掐頭去尾的視頻,他就要麵臨如此駭人的惡意。

他跟這些人明明都不認識,他不懂為什麼會有這麼多莫名其妙的惡意。

自從爸爸死後,一切就都變了。

是不是都是因為他的任性,害死了爸爸,所以老天爺看不下去,非得給他降下一點懲罰?

又或許,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幸的根源。

醫生走後,這對老夫妻仍舊耐心地陪著他,老爺子姓安,易簫叫他於叔,叫老太太安嬸。

兩位老人家把易簫送進醫院後一直聯係不到他的家人,覺得不放心,便每天抽空來醫院看他。

這莫大的善意讓易簫感動得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第二天安嬸還給了帶了雞湯。

安嬸是個活潑健談的老太太,她覺得易簫麵善,什麼都願意和他說。易簫已經很多年沒有感受過長輩的關懷了,非常樂意默默當她的傾聽者,還和安嬸交流了好多種花做菜的心得。

像易簫這個年紀,很少有耐心陪老年人聊天的,安嬸一邊吐槽自己家兩個不著邊的兒子,心裡更喜歡易簫了。

網上的那些新聞安嬸都看到了,但眼見為實,她覺得易簫是個好孩子,就是年紀比她家兒子大了些,否則……

“要是我有個女兒一準嫁給你。”安嬸歎了一口氣,“可惜了,啊對了,小易啊,我們今天是來跟你道彆的。”

易簫道:“道彆?您和安叔要去哪兒嗎?”

“我們一直定居在美國,這趟原本回來是為了看兒子的,結果那小子忙得見不到人影,這不也到時間該回去了。”

下午易簫送了安嬸一本diy的菜譜,並在最後夾了張支票。這些天在醫院花了不少錢,看安叔安嬸的衣著家境應該不俗,易簫知道如果當麵給他們肯定不會收,隻好通過這種方式還給他們了。

這兩天有安叔安嬸陪著,分散了易簫的注意力,易簫自己也在儘量避免想起最近發生的事。

現在他們走了,那些痛苦的記憶瞬間在他心裡紮下根,並以幾何倍數飛速蔓延。

他忍不住打開了手機,通訊記錄顯示剛進醫院那天,安嬸給滕洛煬播了八個電話,滕洛煬至今沒有給他回複過一個字。

滕洛煬不相信他。

他隻幫著沈逍,他的朋友也幫著沈逍,還有沈逍的粉絲……

那他呢,他究竟做錯了什麼?

易簫的病床靠著窗口,他捧著正顯示滕洛煬電話的手機,從下午坐到夜幕降臨。

對著滿天星空,易簫突然產生了一個幼稚的念頭,天上那麼多星星,會不會有一顆是爸爸?

幾個月後他也會變成星星,到那時他能回到爸爸身邊嗎?

回到爸爸身邊……這是一個相當誘人的假設,易簫目光緩緩下移,從八樓的窗口盯向地麵。

如果就這樣跳下去,是不是就不用等到幾個月之後了?

這個念頭一出來便瘋狂生長,樓下黑漆漆的一片就像一個被下了蠱的巨大魔窟,正叫囂著要讓他一起融入黑暗深淵。

易簫下床走到窗前,雙手扶上冰冷的金屬框,外麵正寒風呼嘯冷得刺骨,正好將他吹出了一絲清醒。

可是,他做了這麼多錯事,他把自己變成了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他對不起爸爸……爸爸還會想見他嗎?

這時易簫腹部一陣絞痛,喉口湧入一股濃烈的腥甜,接著便控製不住地噴出一口鮮血,雪白的病床上瞬間染上觸目驚心的殷紅。

易簫完全直不起身,隻能半跪在地上,扶著床沿摸到手機看時間。

這個點醫生們已經下班了,他的這個病也沒必要打擾值班護士勉強治療了,於是易簫隻給自己相熟的主治醫師打了個電話,簡單說明情況。

醫生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半晌才緩緩開口,“關於你的身體狀況,我們交流過很多次 我也就不瞞著你了。”

易簫渾身痛得難受,連呼吸都尤為困難,一個人蜷縮在黑暗的角落,艱難點頭,“嗯。”

“以你的病情而言吐血是遲早的,但按照我原本的估計,至少是七個月之後才會出現這種情況。現在看來,你的身體狀況惡化得很快,以這種速度發展下去……”

後麵的內容醫生沒有說下去,但是兩個人都懂。

“我知道了,謝謝醫生。”易簫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儘量平和,但掛斷電話的一瞬間,眼淚還是洶湧而出。

明明早就知道結果,為什麼還是這麼難過?

可是一個人守著這寂寂寒夜,又冷又黑,真的好絕望好絕望。

易簫努力爬回病床上,被子裹得嚴嚴實實,身體卻怎麼都暖不起來,連呼吸都是痛的。

他睡不著,當身體被病魔催殘得要自然失去意識時,床頭櫃的手機突然響起一串急促的電話鈴。

是一種特彆的鈴聲,他專門給滕洛煬設置的。

即便對這個人早已心如死灰,身體的本能反應一時卻改不過來,忙起身抓過手機。盯著屏幕上的名字看了兩秒,才把電話接通。

“阿,阿煬?”易簫捂在被子裡,剛哭過的嗓音又低又啞,即便絕望至斯,滕洛煬依舊是唯一能給他希望的一束光。

之前安嬸打了那麼多電話他都沒接,現在卻主動打過來,是終於相信他了嗎?還是滕洛煬查出了那天的真相願意相信自己了?

“你到哪去了?”滕洛煬聽起來情緒不太好。

“我……我在家啊,怎麼了?”易簫不想讓滕洛煬覺得自己是個沒用的麻煩。

“我現在就在家。”滕洛煬聲音立刻有了怒意,“我再問一次,你在哪?”

回想起發怒的滕洛煬,易簫不敢再繼續騙他,隻好如實道:“我在醫院……”

“醫院,和誰啊?”滕洛煬冷笑了一聲。

“沒,沒誰,就我一個人。”

“彆裝了,是和鬱寧珩吧?”滕洛煬嘲諷道。

“我沒有!”易簫生怕滕洛煬再次誤會,忙解釋。

“我都問過鄰居了,你這些天一次都沒回過家,除了他你還能和誰在一起?你還要嘴硬嗎?!”滕洛煬此刻就像一個手握鐵證的法官,正迫不及待想把判決書塞給易簫。

“不是,不是這樣的……”易簫情緒一激動,腹部的絞痛就更為劇烈,他使勁咬緊下唇拚命忍著,艱難地發出聲音,“不是的,我前幾天……在超市,遇到了沈逍……沈逍的粉絲,他們說……”

第三十八章 阿煬讓我去死

滕洛煬聽著他結結巴巴就煩,打斷道:“行了,網上有圖有視頻,都上熱搜了。”

“可是,他們說我陷害沈逍,勾引你……”易簫一想起當時的場麵,心都在滴血,那一字一句比刀劍還鋒利,痛不欲生。

“他們說得不對嗎?”滕洛煬輕輕飄出這麼一句話,滿不在乎的口吻。

對易簫而言卻是晴天霹靂,阿煬怎麼可以這樣說?事實根本就不是這樣的,根本就不是……

“我沒有……”

“你還敢說沒有?!”滕洛煬怒道:“你跟鬱寧珩在一起做了什麼你自己心裡最清楚,我就說黎長溪都退圈這麼久了,怎麼會硬塞一個人進來截胡沈逍的角色?原來是是你慫恿鬱寧珩去找的黎長溪啊,看不出你還有這樣的本事,真是小看你了!”

鬱寧珩找黎長溪出手,截胡了沈逍的角色?

易簫聽得一頭霧水,他怎麼一點都不知情,易簫一回想那天和鬱寧珩的視頻電話,鬱寧珩這麼做或許是想替自己出口氣吧。

“易簫,你怎麼就不能善良一點兒?沈逍一直都拿你當最好的朋友,處處都替你著想,你就是這麼對待他的?”

有了先入為主的刻板印象,加上沈逍溫柔嬌弱的耳邊風,在滕洛煬眼裡,易簫就是一個卑鄙狹隘的小人,“我不就把人帶回去住了一晚嗎,你就因為嫉妒讓珂珂抓傷了他,連條狗都要被你利用?之後還勾引野男人讓他幫你打擊沈逍的事業,又懷恨在心把他往刀口上推,他現在被你害的現在還住在醫院,你有把他當成過朋友嗎,你究竟還想乾什麼?!”

一字一句毫不留情地插在易簫的心上,他痛苦而委屈,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哽咽著把那句話說出來了,“阿煬,在醫院的不……隻有沈逍,我也……在醫院,咳咳……”

“嗬,你陷害人你還有理了?”滕洛煬聲線冰冷,“你都把沈逍害成這樣了你能有什麼事?”

他沒有害沈逍,為什麼沒有人信他?

為什麼所有人都像約定好了似的維護沈逍?

易簫像隻被扔進沸水的蝦,死死蜷住自己的身體,縮在被子裡變成了小小的一團,後背已經完全被冷汗打濕,連呼吸都變得微弱了,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頭。

電話還掛在耳邊,寂靜的夜裡他們幾乎能聽到對方隔著手機傳遞的呼吸聲。

這一瞬間,易簫腦中不知想了什麼,像是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啞著喉嚨斷斷續續地道:“阿煬,可是……我快要死了。”

易簫也曾有過把病情告訴滕洛煬的衝動,隻是他上一回說的時候,是明蘭辰接的電話。

這一次,他不知道滕洛煬會有什麼反應。

“那你就去死吧。”

獨立病房中安靜如死,落針可聞,一聲判決易簫聽得無比清楚。

電話那頭的滕洛煬卻隻有不屑,為了博他關注,易簫現在真是什麼慌都敢扯了。

易簫像被抽乾了靈魂,雙目無神呆滯地縮在床上,電話什麼時候掛掉的誰先掛掉的,他通通不知道。

痛,好痛……怎麼會這麼痛……

第二天易簫跟個沒事人一樣起來,收拾東西,他要出院了。

“易先生,你的情況,主治醫生建議還是留院觀察比較好。”護士看著易簫毫無血色的臉,有些擔憂。

易簫輕輕搖搖頭:“不用了。”

獨立病房一天價值不菲,把錢還給安嬸安嬸後他手頭已經所剩無幾,即便普通病房也很難負擔,再住兩天他就真要喝西北風了,好歹還有幾個月活頭,他不能毫無意義的浪費。

護士也知道易簫的病情,見勸不動他,隻好幫他拎行李,“那我送送你吧。”

兩人推門而出,便在走廊迎麵撞上了兩個高大的男人。

一個看起來頗有斯文敗類的氣質,另一個臉上掛著玩世不恭的笑,兩人衣著不凡,應該不是富二代就是太子黨。

玩世不恭的調戲小護士道:“一大早就有漂亮小姐姐投懷送抱,看來我今天豔福不淺哦。”

護士看起來跟他們應該是認識的,瞪了他一眼,“我哪敢對喬少投懷送抱啊,還有,你撞到病人了。”

斯文敗類賠笑道:“對不起啦,彆跟他一般計較了好不好。”

“我錯了我錯了。”玩世不恭的雙手合十,雖是向護士道歉,餘光卻一直在易簫身上打轉。

護士故意沒理他們,領著易簫往外走。

“易先生,你彆介意啊,他們是走廊儘頭那間病房裡霍少爺的朋友,就是喜歡開玩笑,不是什麼壞人。”護士怕易簫誤會點什麼,就解釋道。

霍少爺的朋友?

易簫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

霍家五少霍沉修,上流圈子就這麼大,易簫自然也是聽說過的。

花花公子一個,據說從北京城一直混跡到上海灘,紈絝又風流。比他玩弄感情的桃李豔華事更聞名的是他的商業頭腦,自打來到上海便沒依靠家裡一分一毫,幾年時間便獨自創立了叱吒一方的珩華集團。

但就是這麼一個揚言要娛樂至死的狠角色,最近在圈子裡鬨出了一個很不符合他人設的大新聞,據說是為了一個愛而不得的男人,活活把自己折騰進了醫院。

沒想到這都大半年了還沒出院……

至於彆的易簫沒什麼太大印象,也就沒放在心上。

與他相撞的兩個高大男人,看著易簫的背影都走不動路了,皆陷入了沉思。

玩世不恭的率先開口,頗有些意味深長:“林楓,你也覺得他長得挺像一個人吧?”

“像又怎麼樣,再像他也隻是一個陌生人。”林楓搖了搖頭。

“說這話就是你格局小了,你不覺得這是一個讓沉修走出來的好契機嗎?”喬必熏對此抱有很大期望。

“以前又不是沒有找過像的人,最後怎麼樣了?”林楓很是看得開,“萬一到時候霍大少又發起脾氣來,誰能控製的住?”

“那不一樣。”喬必熏腦子裡一遍一遍地回想易簫剛才的一舉一動,最後下結論,“以前都是些庸脂俗粉,我敢保證,這個人絕對不一樣,我覺得他有種特彆的感覺。”

“你遇到每個人都這麼說。”林楓拽著他往病房走,有些無語:“你就算把人找來霍沉修跟前,他也隻是個替身,這對人公平麼?”

喬必熏笑嘻嘻的:“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有如此高尚的道德情*?”

林楓故作沉痛捂心狀,“跟霍沉修做兄弟這麼多年,彆的沒長進,有一點卻是深有體會。”

“什麼?”

“一定不能做缺德事,否則遲早得遭報應。”

“這倒是。”

“……”

易簫回家時,珂珂聽到他的聲音,忙從鄰居家奔出來迎接他。

鄰居大嬸看到他,擔心道:“小易,這麼多天也沒個消息,你是去哪了?家裡一點吃的都沒有,怎麼能把珂珂一個人扔在家裡呢,好在珂珂聰明又靈性,知道跑出來來隔壁找我……”

易簫覺得給大嬸添麻煩了,很是不好意思,“對不起,我出門給珂珂買狗糧的時候遇到了一點意外,耽擱了,下次一定不會再讓這種情況發生了。”

“哎,我也不是要責怪你什麼,就是你一個人住確實太不方便了,發生點什麼事彆人都不知道。”大嬸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你們年輕人有理想有追求,但你那老婆,總待在國外學習不會來也不是個事兒啊……”

如果大嬸不說,易簫都忘了自己還撒了這樣一個謊。

他哪有什麼在國外學習的老婆?

他的愛人明明近在咫尺,他們中間卻像隔了天塹,連簡單見一麵都是那麼困難重重。

易簫儘量讓自己大腦放空,將時間安排得嚴絲合縫,讓自己沒有空閒去想滕洛煬。

下午,易簫回了趟學校。

這個學期因為身體不好總是在請假,甚至這回突然進醫院都沒來得及請假。教導處也沒有聯係過他,前段時間安寧杉也出國了,不知道學校那邊現在情況如何。

學校熟悉的環境讓他覺得放鬆,隻有在學校在琴房,他能真正做回自己。剩下的時間,他就好好彈琴……隻彈琴就好了。

易簫排空雜念調整好情緒,輕車熟路地向辦公室。

進門後易簫像往常一樣微笑著和同事們打招呼,卻沒有想象中熱情的回應,滿屋十多個同事,看他的眼神都多了那麼些怪異。

易簫就像叢林中最脆弱的草食動物,非常敏銳地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一時不知該如何頂著這麼多人的目光自處,下意識低下頭回避,“大家這是怎麼了,怎麼都這麼看著我?”

辦公室其他人聞言紛紛錯開了目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沉默半晌,跟他關係比較好的高數老師才道:“易老師,網上關於你和那個大明星沈逍的新聞我們都看了……”

瞬間,易簫就什麼都懂了,他的心臟像是被什麼狠狠剜去了一塊,血淋淋的,空蕩蕩的。

第三十九章 阿煬……

他想起了幾天前在超市被沈逍的粉絲圍堵,他被困在角落疼得死去活來,侮辱謾罵的詞彙鋪天蓋地席卷了他整套聽覺神經,沒有人願意信他,也沒有人願意救他……

那時,他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

所有人都喜歡沈逍,每個人都相信他。

易簫驚恐地想,辦公室裡這些昔日的同事裡麵,會不會就有沈逍的粉絲?

他們會覺得是自己害了沈逍,也會像超市裡那些粉絲一樣讓他去死。

超市裡那些畢竟是陌生人,但現在眼前的,都是曾經合作過親近過的同事。

他受不了的,他真的受不了……

光是這麼一想,易簫的手都開始發抖了。

高數老師見他一語不發,以為他是在為離職難過,安慰道:“易老師,你在咱們學校這麼多年,你是什麼人我們都清楚。我們都相信你絕對不會做什麼陷害明星的事兒,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那……”易簫心中苦澀,張開嘴卻不知該問什麼。

“你也知道,這種事光我們相信你沒有用……事情已經在網上發酵了,沈逍的粉絲查到你在咱們學校,便組織了大量粉絲把我們學校堵了,逼著學校給個說法。學校還有不少學生是沈逍的腦殘粉,還揚言不做出處理就要轉校退學,事關社會輿論,學校不得已,隻好犧牲你把你解雇了……”

高數老師後麵還說了什麼,易簫一句都沒聽清,隻抓住了一個關鍵點懵懵懂懂地問:“解雇?”

其他人紛紛把目光側開了去,隻有高數老師硬著頭皮說:“易老師,你的能力和教學態度我們都是有目共睹的,學校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易簫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出這間,見證過他數年奮鬥時光的辦公室的,在二十幾雙同情的,憐憫的目光下,一步一步地走出去。

他的狼狽,他的卑怯,他所有一切的傷口,都是那麼的無所遁形。

他原本是來學校找一個自己的歸宿地,卻沒想到學校也把他無情地丟出去了。

他走出去時正是下課,一路上碰到不少學生,還有學生毫不顧忌地大聲議論。

“他就是易簫,聽說是那麼鋼琴老師啊?”

“兩麵三刀的賤人而已,我們逍逍全心全意地拿他當朋友,他卻利用逍逍的信任陷害逍逍,就這種人也配做我的老師?!”

“就是,這種人活著都是浪費空氣,也配為人師表?”

“做了這樣的事情,他怎麼還有臉來學校啊,真當互聯網沒有記憶嗎?”

“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該來這個破學校,有這種人當老師真是晦氣!”

“……”

一字一句都在無情地戳著易簫的脊梁骨,辦公室裡老師們的目光雖沒有任何攻擊性,於他而言卻與淩遲沒有區彆。

明明是件莫須有的事,但信的人多了,他好像真就那麼十惡不赦了一般。

沒想到到最後,連他一直苦苦堅守的工作也沒了。

易簫胸口像壓著千斤巨石,他行屍走肉一般往回走,一回到家便猛地噴出了一口鮮血。

出院不過一天他又重返醫院,檢查結果出來,看著數據單上的治療費用,那一長串的數字對易簫而言無疑是天價。

他死死捏著手裡的化驗單,蹲在樓道裡不知該如何是好,他這條命早就不值怎麼多錢了,但一個人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衰敗枯萎走向死亡呢?

易簫坐著頭暈蹲著腹痛,為了不影響其他人他蹲在安全樓道休息,沒過一會兒竟劇烈的咳嗽了起來,還帶著些許血沫。

他這一咳不要緊,卻驚動了正在病房中悉心休養的霍沉修。

霍沉修因為某些原因,被家裡的大哥和二姐按在醫院裡修養,小半年過去了精神頭一直不太好,睡覺不是被噩夢驚醒就是壓根睡不著。

這天破天荒的順利睡著了,但病房緊挨著的安全樓道卻一直有腳步走來走去的聲音,愣是給他把睡意吵醒了。

咳嗽止不住,但咳嗽的人卻在拚命壓抑著,仿佛生怕打擾到其他人。

霍沉修終日泡在藥裡,這一醒來本就頭昏腦脹虛弱無力,被人吵醒後更是煩躁不已。病房裡沒有其他人,他隻好自己下床去看看,讓那個咳嗽的人換個地方。

他拖著虛軟的身體尋聲找去,在安全通道發現了一個虛弱的男人大咳不止,撕心裂肺的樣子仿佛能把內臟都咳出來,看得人很是揪心。

他蜷縮著靠在牆角,身形單薄瘦弱。修長的手指掩在唇邊,咳出的血沫染紅了他白皙的皮膚。

霍沉修默默走上前,遞出一方手帕:“給。”

易簫這才注意到一旁的霍沉修,愣了一瞬,由下往上用他那雙咳得通紅還帶著眼淚的眼望向霍沉修,勉強道:“謝,謝謝……咳咳……”

霍沉修在易簫抬頭看清他臉的一瞬間,愣住了。

心中日思夜想的那個名字呼之欲出,最後霍沉修的理智還是戰勝了他,亮起的雙眸也漸漸黯淡。

“你要不要喝點水?”自那個人離開之後,霍沉修就陷入了與世隔絕的自我狀態,很少與人交流,連他自己都驚訝於自己為什麼要管一個陌生人的閒事。

此時無力自救的易簫沒法拒絕這樣一根救命稻草。

一杯溫水下肚,易簫稍微好受了一點,感激道:“謝謝你。”

霍沉修語氣淡淡的,沒什麼表情,“你的情況看起來不妙,看過醫生了嗎?”

“嗯,沒什麼大事。”易簫道。

都這樣了還能沒什麼事兒?不過可能是出於什麼顧慮不方便說吧,霍沉修轉問:“一個人來的醫院嗎,怎麼蹲在樓道裡?你的家人呢?”

霍沉修身材高大,五官生得英挺不凡,是那種頗具衝擊力的美,但麵無表情的時候會顯得很是冷血無情。但他這回卻沒有著急將人趕走,反而一反常態地追問。

那你就去死吧!

滕洛煬的這句話幾乎是瞬間在易簫的腦中閃現。

那你就去死吧……

這句話曾數次將他從睡夢中驚醒,是阿煬親口說的。

“我……已經沒有家人了……”易簫雖保持著溫和的微笑,但濃鬱的悲傷浸在眼底卻怎麼都化不開。

霍沉修本身精神就不太好,不知道怎麼回答,遂沉默。

“時間也不早了,我還有事就先回去了。”易簫起身再次道謝,“今天真是謝謝你了。”

易簫一出門便與來看霍沉修的喬必熏和林楓擦肩而過。

兩人看著易簫從霍沉修的房間裡出來,都麵麵相覷。

發生了什麼?

尤其是喬必熏,他都打算放過易簫了,怎麼這兩人還自己見上麵了?

林楓再也抑製不住一顆八卦的心了,一頭紮進霍沉修的病房想問清楚。

霍沉修站在窗前,看著易簫離開的背影似乎陷入了沉思,渾身籠罩著的負麵情緒卻是掩飾不住的。

喬必熏上前拍了拍霍沉修的肩,“看什麼呢?”

“他是誰?”霍沉修的眸子像是一汪看不到底的幽潭,似乎下一刻便會暴怒,“我說了,不要再把這種人弄來我身邊,楚默還沒有死呢,你們想乾什麼?!”

楚默現在是霍沉修唯一的逆鱗,是他此生最珍貴的至寶,他絕不允許有人找個假貨來冒充他。

林楓顯然也知道楚默的重要性,忙打圓場,“沉修,你冷靜一點,這人是和你住在同一個樓層的病人,真不是喬老大找來的。”

“是啊。”喬必熏兩手一攤,“他勾引你了嗎,撩撥你了嗎,有故意接近你嗎?”

當然沒有,易簫是被他自己帶回來的,而且喝了口水就匆匆走了。

“那不就得了。”林楓很怕他精神出現問題,小心地把他扶到病床上,安撫道:“那個易簫那麼病弱,再怎麼樣喬老大也不可能找個病秧子來代替楚哥啊,是不是?”

霍沉修不置可否,至少沒像以前一樣亂發脾氣了。

想想上回,他倆找了個長得像楚默的跳拉丁舞的小男孩兒,霍沉修愣是把房子都砸了,這是一個不錯的兆頭。

喬必熏看向了桌子上並不屬於霍沉修的一次性水杯,這是霍沉修給倒的水?

那個易簫看起來那麼純良無害,霍沉修對他沒有戒心也正常。如果能把霍沉修的病治好……也未嘗不可。

易簫出門前把珂珂放在鄰居家,去接珂珂時被鄰居盛情邀請留下來吃飯。

“小易啊,多吃點,看你瘦的。”大嬸特地將肉菜都挪到他麵前,熱情地勸菜。

但易簫此時的身體哪吃得下這些,幾把藥丸下肚,就占滿了他全部的胃。

易簫喚鄰居家的孫子,“濤濤,怎麼還不過來吃飯呀?”

“易叔叔等一下,我在看新聞。”小濤濤一本正經。

“那濤濤在看什麼新聞呢?”濤濤一個二年級的小朋友,平時可是最不愛看新聞的。

“易叔叔你看,沈逍哥哥出院了。”濤濤看著屏幕裡的沈逍兩眼放光,“就是那個在《追緝》裡演警察的哥哥,他可帥了,易叔叔你知道他嗎?”

第四十章 阿煬再見了

“這樣啊。”易簫笑容僵了僵。

鄰居大嬸笑道:“這孩子吃飯沒個定性,小易啊,你彆理他多吃點兒。”

易簫卻已經被電視上的新聞占據全部目光,各大媒體記者在醫院門口蹲著,沈逍在好朋友的陪同下從容不迫地點頭微笑,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起來都無懈可擊。

濤濤這麼喜歡沈逍,好在小孩子還什麼都不懂,要是知道自己就是那個害沈逍進醫院的“罪魁禍首”,指不定會是什麼反應呢。

電視裡的沈逍身後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即便戴了墨鏡和口罩,易簫也一眼就看出了那是滕洛煬。

他這麼多天果然都是守在沈逍身邊,那麼高傲的人,為了寸步不離地陪著沈逍,竟會甘願低調地喬裝成保鏢。

易簫不覺得刺目,也不覺得悲哀,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珂珂也被電視裡的人吸引了注意力,它還記得沈逍上回故意踩它,突然就衝著電視叫了起來。

“珂珂回來,不可以這樣哦。”易簫趕緊叫住它,順勢把它帶回家了。

回到家珂珂蹭著易簫的腿,看起來頗有些委屈。

易簫蹲下來揉揉它毛絨絨的腦袋,“珂珂不喜歡電視裡麵的人嗎?”

珂珂“嗚嗚”叫了兩聲,像是認可了易簫的說法。

屋內沒開燈,外麵昏黃微弱的夕陽透過窗戶照在一人一狗身上,是屬於他們僅有的光。

一瞬間,易簫腦中閃過許多有關滕洛煬的畫麵,各種各樣的……

“要走是吧,行,滾出這扇門就永遠彆回來了!”

“犯了這麼大的錯,你怎麼還敢如此咄咄逼人?!”

“沈逍給你的保溫杯是我和他一起準備的,裡麵是牛奶還是開會我會不清楚嗎?”

“你好自為之吧,趕緊給我滾!”

“那你就去死吧!”

“……”

每一個字都是這樣清晰……

這時易簫上衣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備注是滕洛煬。

如今易簫再看到這個名字,雙眸已然失去了神采,接著,他把電話按斷了。

按斷滕洛煬的電話,這是第一次,很快就打來了第二個。

易簫幾乎沒有過多猶豫,直接關了機。

掛斷這個電話,易簫竟有一瞬間覺得自己解脫了。

他脫力地靠在珂珂身上,親昵地撫摸著珂珂油亮的皮毛,輕輕說道:“珂珂不喜歡電視裡的人,我也不喜歡了。”

當晚易簫就開始收拾自己和珂珂的東西了,二十六寸的行李箱勉強裝滿,還有一半是珂珂的東西。

大部分他在剩下的幾個月都用不到了,需要帶走的東西寥寥無幾。

這一晚他徹夜無眠。

第二天易簫帶著行李箱和珂珂走出房門,屋內一如往常,仿佛他隻是跟以往很多次一樣簡單下樓買個菜。

珂珂已經很久沒有和易簫一起出門了,興奮地嗷嗷叫。

隻有易簫知道,自己再也不會回來了。

“再見了,阿煬。”

易簫鎖好門轉身離開,隻有他剛才站過的地方留下一滴清晰的水痕。

所謂年少情深,隻是他一個人的深情,滕洛煬並不是。

結婚幾年,他早就認清了滕洛煬是什麼樣的人,隻是他抱著最初的一點糖,小心翼翼地反複舔舐。

其實那顆糖在經過這麼多年的磨礪和蹉跎,早已風化殆儘失去了最初的甘甜。

他以為他永遠可以假裝若無其事,但現在阿煬身邊出現了另外一個人,他的隱忍和堅守失去了所有意義。

他終究沒能撐到最後。

這套房子是滕洛煬名下的,他不能繼續占著,而屬於他名下的房子,一套為了負擔醫療開銷已經賣了,還有一套被滕洛煬送給了沈逍。

易簫目前最迫切的是找個地方安身。

他身上的餘額有限,又帶著條狗,捉襟見肘的非常難找房子。

最終在外環找個了破舊的小閣樓,冬冷夏熱,屋內除了一張床一把椅子一個掉漆的衣櫃,就什麼都沒有了。

但這已經是易簫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房子了,他仔仔細細地把房子打掃乾淨,貼上整潔的牆紙,雖然簡陋了一點,至少看起來還算乾淨整齊。

易簫可以吃藥填飽肚子,但他不能讓珂珂受委屈,晚上便出門給它買了上好的肉腸和狗糧。

他已經被學校開除了,失去了最後的生活來源。隻要沒死就還得想辦法活下去,他必須儘快找到一個工作。

第二天走街串巷忙了一天也沒個收獲,他的簡曆還停留在幾年前,明閃閃的履曆配上他狼狽的一身,倒像個騙子,沒有用人單位理睬他。

————————

辦公室裡沈逍正乖巧地坐在滕洛煬身邊,和他一起挑劇本。

上部電影被鬱寧珩和黎長溪截胡,沈逍有點小情緒,滕洛煬為了哄他開心,承諾一定找一個比之前好十倍的劇本給他。

沈逍親昵地靠在滕洛煬的肩上,“洛煬,你看這個怎麼樣,人設形象都很不錯,就是題材有些冷門……還有這個,正當紅熱門的仙俠主題,就是男主人公亦正亦邪,到時候輿論不好控製……另外還有……”

沈逍興致勃勃地討論,滕洛煬卻是看得心不在焉,他在想易簫為什麼不接他的電話。

自從醫院那通電話之後,以前黏他黏得跟狗皮膏藥似的易簫一次都沒給他發過信息,甚至還直接按斷了他的電話直接關機了,一直到現在也不見回個消息過來,這是怎麼了?

玩兒欲擒故縱?

不,易簫不是會玩這些彎彎繞繞的把戲的人。

那他是真生自己的氣了?他做錯了還有臉生氣。

或者……易簫又跟鬱寧珩勾搭上了,他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被易簫掛斷電話的那一瞬間,滕洛煬非常想去找易簫理論個清楚,但沈逍這邊一直纏著他幫忙脫不開身。

他隻能等易簫主動找他,現在這麼多天過去也不見個音信,滕洛煬有種特彆不好的預感。

“洛煬,洛煬……”沈逍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大喊了一聲,“洛煬!”

滕洛煬這才回過神來,“嗯,怎麼了?”

“我在跟你說話,你都不理我的。”沈逍有點委屈,“你在想什麼這麼入迷?”

“沒什麼,就工作上的事兒。”滕洛煬揉了揉眉心,心裡怎麼都不舒服。

“彆太擔心了,無論遇到什麼事,我相信隻要有你在,都能迎刃而解的。”

“嗯。”

“累了吧,累了就歇會兒,劇本咱們待會兒再商量。”沈逍端來了兩杯咖啡,是兩隻一模一樣的黑底雕花馬克杯,“上周定做的咖啡杯,情侶款哦,好看嗎?”

“好看。”

麵前是深情款款的沈逍,照理他不應該再有任何的不滿足,可滕洛煬卻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心裡空落落的。

滕洛煬越想越坐不住,將放在一旁的外套穿上,“逍逍,劇本你先看,緊著你喜歡的挑,後續資金我來安排。”

“那你現在去哪裡呀?”

“有個文件落家裡了,我回去取一下。”

沈逍抱著他的手臂撒嬌,“就不能不去嗎,文件讓鄭助理去取回來就好了呀,洛煬,我舍不得和你分開,你多陪陪我嘛。”

“文件放在保險櫃,小鄭找不到,逍逍聽話。”滕洛煬一分鐘都不能等了,他倒要看看易簫到底想搞什麼。

“好吧,對了,阿易把我推進池塘後自己也燙傷了,你回去一定要替我看看他傷勢如何了。”沈逍的話像是在提醒些什麼,但他真摯的雙眼確實寫滿了對易簫的關心切切,簡直無懈可擊。

滕洛煬笑了笑:“放心吧,我會的。”

滕洛煬一出去沈逍的表情就變了,臉色沉下來變得陰狠無比。

滕洛煬這些天一直守在他跟前,都這麼久沒回家了,能有什麼重要文件落在家裡?

擺明了就是為了那個病怏怏的易簫罷了。

滕洛煬這段時間雖然陪著他,心卻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總是表現得魂不守舍的,現在竟然還主動提出要回家。

看來他確實小看了易簫,都這樣了滕洛煬還是為他牽腸掛肚。

得想想辦法給他下一劑猛藥了。

滕洛煬急急忙忙趕回家,屋內哪裡還有易簫的身影,早已人去樓空了。

除了幾件應季的衣服和生活用品,還有珂珂,其餘什麼都沒有帶走,甚至結婚紀念日他讓小鄭給選的情侶西裝都還在。

滕洛煬記得小鄭說過,易簫當時收到這兩件衣服明明開心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小心翼翼地把它們掛進了衣櫃,寶貝得跟什麼似的。

現在易簫連最喜歡的情侶裝都沒帶走,那他是什麼意思可想而知。

反應過來這個事實的滕洛煬,像是從高空被拋了下來,強烈的失重感讓他覺得恍惚。

易簫走了……

易簫沒打一聲招呼就這麼悄無聲息地走了?

此時此刻他腦中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想,也什麼都沒有說,隻剩下了一個念頭,給易簫打電話……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是空號。”卻隻有冰冷的機械音刺激著滕洛煬的耳膜。

怎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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