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沈霽睡得正香,李雲杳走到床邊,注視了她一眼,便轉身出去把自己的書拿出去曬了。
沈霽睡到中午,一覺醒來發現門口鋪滿了書,她還以為自己睡錯了房間。待看清楚坐在廊下看書的李雲杳後,她打了個激靈:“李、李雲杳,你在曬書呢?”
“嗯。”李雲杳神色淡然,甚至連眼神都沒給她。
沈霽想說點什麼,可是又不知道能說什麼,她隻好把注意力分散在這些書上。她看了眼,很多都是李雲杳的讀書筆記,然後就是四書五經。而不管是讀書筆記,還是四書五經,多數都是李雲杳的字跡,可見這些都是她的手抄本。
看到這裡,沈霽忽然有些負罪感,連無法參加科舉的李雲杳都這麼努力讀書了,她卻把讀書的時間花在睡覺上,委實有些虛度光陰了。
“你慢慢曬,我回去讀書了。”沈霽跟李雲杳交代了一聲就溜回房中了。
沈霽原本還有些提心吊膽擔心李雲杳找她算賬,但李雲杳除了回屋吃點點心或者翻一下自己的書籍之外,其餘時間都在看書,並沒有找她麻煩的意思。漸漸地她便放鬆了,專注地讀起書來。
興許是沈霽這回籠覺睡得有點充足,所以這一晚上,她成功地撐到了三更天。她準備就寢時看見李雲杳在整理榻上的被褥,此時屋外已經起了秋風,這榻上不比床上舒服,因白天的偷懶而心虛的她便道:“你睡床吧,我睡這裡就成。”
李雲杳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對我而言,睡哪兒都差不多。”
沈霽小心翼翼地揣摩她的心情:“你這是還沒消氣呢?”
“消氣?我沒有生氣,何來消氣?”
“真沒生氣?”沈霽不信。
“不生氣,隻是知道不該對你抱有希望,與其生彆人的氣,還不如反省自己為何要這麼天真。”
沈霽:“……”
這話就紮心了,不過也是她自己自作自受。
在這一刻,沈霽想,比起讓李雲杳失望,她寧願李雲杳跟以前一樣生她的氣。
對上李雲杳鮮少服軟的沈霽最終還是垂下了腦袋:“以後要休息,我會向你請假的。”
係統也在幫沈霽求情:“我看她這回是認真的。”
李雲杳對係統偏袒沈霽的行為視若無睹,不過要說她有多生氣或失望其實也沒有,畢竟她清楚逍遙散漫慣了的人一時半會兒是很難適應快節奏的,總要給點適應的時間。
不過她的態度若是不強硬,沈霽指不定也要磨蹭很久才會自動自覺地遵守她們的約定。
“李雲杳?”得不到回應,沈霽便湊到李雲杳身邊,開始軟磨硬泡,“隱娘?娘子?良人?要不我寫份保證書?要不我再帶你去竇家白嫖,不是,借書?”
李雲杳:“……”
她糾正沈霽,“借書的目的是為了讀書、看書,不是為了白嫖而白嫖!”
“嗯!你說得很對,我陳腐而落後的觀念得到了洗滌和刷新!”
李雲杳好氣又好笑,將她輕輕一推,讓她離自己遠點:“回去睡覺,彆擾我清夢,明日還得回家。”
“你真不睡我床上?”沈霽問,“其實我想了想,我們都是女子,睡一張床好像也沒什麼。”
李雲杳不信她的鬼話:“你與呂小姐同床共枕時,也是這般說的?”
沈霽不明白她為何突然把呂念川扯了進來,道:“你說什麼呢?我跟呂姐姐可不曾同床共枕。再說了,彆人不知道,你還不清楚嗎?我是女子,又不是男子,哪怕同床共枕了,彼此也不會有損失啊!”
李雲杳瞥了她一眼:“即便讓你的呂姐姐知道你與我同床共枕,也沒關係嗎?”
她這一問,還真的把沈霽給問懵了。
良久,沈霽才道:“那還是算了。”
李雲杳以為她放棄了之前的提議,誰知她道:“你睡床,我睡榻。我是個尊師重道的好學生,你算我半個老師,我就大發慈悲把床讓給你了。”
說著,就往李雲杳鋪好的榻上躺,然而硬邦邦的榻板讓她渾身不自在,沒一會兒就翻了個身背對李雲杳側躺著。
李雲杳注視了她一會兒,意識到自己的嘴角竟翹了起來,她趕緊壓下嘴角的弧度,才往床上去。
翌日天未亮,二人便又爬起來準備回門。
這一次,沈霽並不磨蹭,反而還先去練了會兒武,沐浴焚香,讓自己精神飽滿之後,才跟李雲杳一塊兒出門。
在小夫妻倆回門的時候,朝堂之上也發生了一件大事,讓還沉浸在“兒子娶妻”的喜悅中的沈億陸的心情變得異常複雜。
事情的根源還是發生在趙平的親家李崇矩身上,他今日被自家一個叫鄭伸的門客敲登聞鼓給告了。
這“登聞鼓”是趙老大設在闕門處,給一些因地方州府不作為而蒙冤或是地方州府也無權處置的案子的受害者擊鼓鳴冤之用的鼓,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都可擊鼓鳴冤,它能直接上達天聽,所以不是特殊情況,一般人都不會去敲這個鼓。
李崇矩身為樞密使,除了趙老大三兄弟,文武百官中也就趙平在他之上,所以他們家的門客,並不敢直接去開封府衙門告他,隻能通過敲登聞鼓的方式告狀。
果然,這事經由鼓司上報給趙老大後,後者立馬讓鄭伸麵聖。
鄭伸告密說:“小的要揭發樞密使收受太原人席羲叟的賄賂,助其在今年貢試上徇私舞弊,得進甲科之事!”
趙老大讓人拿出今年進士及第的十個人的名單,上麵確實有席羲叟之名,他怒不可遏,但還是冷靜地發問:“這李崇矩的手還能插到貢舉上麵來不成?”
鄭伸道:“此事乃是樞密使私下請托翰林學士扈蒙所辦,有證人,軍器庫使劉審瓊可以作證。”
扈蒙正好是今年貢舉的考試官。趙老大見鄭伸言之鑿鑿,覺得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十分生氣居然還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徇私舞弊,於是召劉審瓊前來問話。
其實鄭伸之言漏洞百出,比如劉審瓊是軍器庫使,無論是跟李崇矩還是跟扈蒙,那都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更不曾參與貢舉,他怎麼就能作為證人了?
不過盛怒之下的趙老大並未深究,甚至讓人覺得這一切都是他默許的。因此在場的沈億陸並不敢貿然發表自己的看法。
劉審瓊被召過來了,趙老大讓他據實回答,是否知曉李崇矩插手貢舉選拔人才的事情。
劉審瓊抬頭環顧四周,目光落在鄭伸身上,後者朝他擠了擠眼,他卻又驚又怒地解釋道:“臣並不清楚這些事,一切都是鄭伸的汙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