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1 / 2)

巡幸完都亭驛,趙老大還不想那麼早回宮,但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可以去哪裡,就問沈霽:“今日我有空,可以陪你去逛一逛,你想去哪兒?”

沈霽心想:“您就是無聊,哪裡是想陪我去逛?無所事事還不如回宮處理朝政。”

不過她還是提出:“那我們去國子監吧,正好我找那印書錢物所反饋點意見!”

“反饋什麼意見?”趙老大饒有興致地問。

“上回我找他們幫忙印書,可我回去後才發現他們的裝幀不合格,有些線都脫了。我可是花了錢請他們幫忙印刷裝幀的,他們怎麼能收了錢不把事辦得漂亮點呢!”

趙老大不予置評,道:“說起來我也很多年沒去過國子監了,就隨你走一趟吧!”

路上,趙老大臨時起意,又讓人把自己的弟弟趙老二喊去國子監。

此舉少不得讓人胡亂猜想,沈霽卻覺得純粹是弟控的趙老大想找弟弟陪自己打發時間而已。

到了國子監,因沒有事先知會這裡的官吏,所以趙老大的突然出現讓一乾官吏與監生都有些手忙腳亂、猝不及防。

之前管國子監的李昉在五月份的時候被趙老大提拔回身邊了,因此現如今管事的是“權判國子監”,也就是代理李昉之前的職務之人,名喚陳鄂。

沈霽跟他不熟,但李昉在任時,她得到的樣本書裝幀是沒有問題的,可批量生產時正值他代理李昉接管國子監,在他任期內出的事,她難免要問上一句。

陳鄂皺著眉頭,但見趙老大一副“你儘管問,有什麼事我給你做主”的表情,他的心裡咯噔了下,道:“定是手下的人乾活不認真,我這便讓人去查。”

趙老大來這兒主要也不是為了沈霽這事,於是在等結果的過程中,他們便在國子監閒逛。趙老大有時候會突然想到一些問題,便問陳鄂等一乾官吏。陳鄂是太子中舍,這個官職跟李穆之前的“太子中允”一樣,需要有才能者才能擔任,所以趙老大的一些問題,他都對答如流。

趙老大滿意地點頭。

這時,趙老二來了。他瞥了沈霽一眼,給趙老大行了禮。

趙老大對這個弟弟向來看重,當即拉著他的手,道:“你我兄弟就不必這麼多禮了。”

趙老二也不客套,問:“兄長怎麼突然巡幸國子監了?”

趙老大也沒說是無聊,所以過來湊熱鬨,他問自家這個喜好讀書的弟弟:“我昔日曾說過要讓武官們都讀書,好知道治理天下的道理,以你之見,如今武將中有才乾者幾人?”

他建立大宋之初,就曾經讓武官們讀書,為此一年巡幸了國子監兩回,以達到鼓勵眾人讀書的目的。然而他的提議沒有推廣開來,說白了就是沒人按照他所說的去做。

他也無法強迫彆人,所以直到去年,他問趙平:“儒臣中有武勇兼濟者何人?”

趙平才給他推薦了一個叫辛仲甫的儒臣。

這麼多年來,也隻有辛仲甫此人文武兼備,可見朝廷之中讀書的風氣仍舊太差了。

他今日過來,看似閒逛,實際一直在觀察國子監的情況。他發現這偌大的國子監,學生竟然寥寥無幾,這像一個代表天下最高學府的地方嗎?!

他還鼓勵和表揚那些聚學講課的儒士,可看國子監的情況,簡直打臉!

不過這也怪不得彆人,他一直忙於平定天下,已經許多年都不曾來過國子監。他都不重視,也難怪底下的人會如此鬆散、怠慢。

趙老二聽了兄長的話,不解其意,隻能看向沈霽。後者一臉無辜:我什麼都不知道,跟我沒關係。

趙老大見弟弟支支吾吾,想來也是回答不上來,便也不為難他了,轉而開始質問陳鄂是如何管理國子監的,名冊上七十多個監生,何以隻有這二三十人?

陳鄂嚇得冷汗直冒,推脫自己剛來不了解情況。

趙老大一想,也對,這種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發生的,國子監有一套規範的考勤製度,若不是長期縱容,也不會如此。

他還未來得及回頭追責之前幾個“判國子監事”的官員,便有一個叫徐讓能的學生跑來告狀,說陳鄂與五經博士解損貪汙受賄、偽造生徒習業,以便他們以國子監生之名參加八月份的解試。

之前說過,國子監的學生參加解試與州府的解試不在同一個場地,而去年趙老大便下令,想要參加國子監解試的舉人必須要現在國子監讀書學習,也就是拿一個在讀生的學籍證明。

而陳鄂等人的舉動就等於偽造學籍,因突然冒出來的人增加了原本在國子監讀書的監生的競爭壓力,所以遭到了投訴。

陳鄂被嚇壞了,連忙否認自辯,趙老大皺著眉頭,臉色陰沉得可怕。本以為隻是學生不來上課的問題,沒想到卻牽涉到了學籍造假的事件,這怎麼能行?!

趙老大問沈霽:“你常來國子監,可曾聽聞?”

沈霽一臉茫然,她來國子監隻是為了蹭課和關心文集出版的事情,哪裡會注意到陳鄂貪汙受賄、幫人學籍造假?

趙老二站出來說道:“兄長,此事還是應當從國子監內部調查,問一個不在國子監讀書的人,容易產生誤判。”

趙老大認為他說得有道理,便讓他來查這事。

待趙老大回去,沈霽向趙老二表達了謝意,後者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坦蕩地接受了她的感謝。

沈霽回家將這事告訴了她爹,沈億陸也心有餘悸地說道:“你該謝謝大王替你解了圍。”

本來國子監發生的事與沈霽是無關的,但是趙老大問她是否知道學籍造假,及學生沒有來上課的事情,她不管如何回答,勢必都會開罪一部分人,——能到國子監讀書的都是七品以上官員的子孫和宗室子弟,雖然要追究和徹查這事的是趙老大,可大家總不能怪天子,那麼沈霽就隻能成為被集火的那個了。

趙老大未必想到這些,所以趙老二這時候站出來將沈霽撇出去,便是給沈霽解了圍。

沈霽倒也機靈,很快便想通了這一關節,所以及時地向趙老二表達了謝意。

趙老二接受了她的感謝不是因為他高高在上,而是他認可了沈霽。

“就說你該待在家裡讀書,讓你到處亂跑,險些惹禍上身了吧!”沈億陸又瞪了沈霽一眼,讓她老老實實在家讀書。

沈霽覺得自己很無辜:“我本來是老老實實在家讀書的,誰讓我這麼討官家的喜歡呢!”

沈億陸手癢,想揍孩子了。

沈霽見她爹的胡子都要翹起來了,趕緊開溜回去找李雲杳。

李雲杳聽說了她的遭遇,道:“你被家翁揍了那也是你活該。”

“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沈霽嘀咕。

李雲杳哼笑:“官家的近臣是那麼好當的嗎?家翁也是小心謹慎侍奉官家幾十載,才有今日的榮寵。你毫無根基,就獲得官家的寵信,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呢!上次你讓各位翰林幫你的文集寫序和題記被人彈劾結黨營私的事你忘了?也就官家知道你的德性,所以按下了此事,沒與你計較。下回可就沒這麼幸運了。”

沈霽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她一臉期待地看著李雲杳:“那我不出門了。但是在家隻讀書也太無聊了,不如你教我怎麼與你親熱?”

李雲杳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

這家夥怎麼又把話題轉移到這事上麵來了?!

“你的腦袋裡隻有這些事嗎?”李雲杳氣呼呼地戳了戳她的臉蛋。

沈霽趁機抓住她的手,緊緊地握著,笑道:“告子言,食色,性也。”

這可進入了李雲杳的專業範疇,她指正道:“此語出自《孟子·告子》的上篇,告子認為‘食色,性也。仁,內也,非外也。義,外也,非內也’。而在這之前,告子還曾說過‘生之謂性’,其與孟子辯論人性本善還是本惡,告子的觀點既非性本善,也非性本惡,而認為人性本無善惡之分……因而,‘食色、性也’可解釋為對一切美好事物的向往,乃是人的天性。”②

沈霽狡辯:“可你便是‘色’,與你親熱也是美好的事,我向往是我的天性,也沒有錯呀!”

“孔聖人說,‘吾未見有好德如好色者也’。而據《論語注疏》的正義,此句可理解為孔聖人為世人過於追求‘色’而薄‘德’的現狀感到失望。孔聖人認為人們應該追求好的德行,而非屈從於‘食色’的天性。”

沈霽:“……”

恨自己讀書少,居然沒法像李雲杳這樣引經據典來反駁!

辯不過李雲杳,她隻能乖乖地回去進修了。

她躲在家裡潛心讀書的時候,趙老二也查清楚了徐讓能舉報的事情,確如徐讓能所言,陳鄂與五經博士解損收了不少外地官員的錢,幫他們的子孫偽造了在國子監進學的記錄,以便他們八月能通過國子監參加解試。

最後這事的處理結果是陳鄂被免官,解損則除籍為民。雖然趙老大沒有責罰那些沒有去上課學習的官員子弟,可他們依舊被嚇得主動回去上課。因此平常很少人的國子監,突然湧入了上百名學生,讓國子監又是一陣手忙腳亂。

薛吉的狐朋狗友就是在國子監掛名讀書的監生之一,因怕趙老大怪罪,被他老子給扔回了國子監去。薛吉找沈霽玩的時候,僥幸地道:“還好我們不曾去國子監讀書,否則,也要遭這罪。”

沈霽道:“隻要你是真的想讀書,那在哪裡讀書有什麼區彆?”

“我可是聽說了,要不是你引官家過去的,官家也不會發現這事。哎,你是不是故意的?”薛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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