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霽策馬來到呂念川的住處,發現給她遞帖子的人比以前還多,不過這些人都被門房給擋了回去:“呂娘子說了,今日概不見客。”
那些遞拜帖的人拂袖而去,有些更是掛不住麵子,低聲怒斥:“以為放歸良籍便成了貞婦?呸,早就不清白了,我看得起她是她的福氣。”
沈霽壓下怒火,笑嘻嘻地過去:“這位官人好威風,跟我說說,她這是入了誰的眼,又得了何種福氣?”
那人打量了她一眼,忽然發現她有些眼熟,細想了下,臉色古怪,也顧不得在沈霽麵前頤指氣使,便匆匆離去。
“哎,這位大官人,彆走啊!”沈霽在後麵呼喚了兩句,對方卻是越走越快。
“沈衙內,您來啦!”門房迎了出來。
“那是誰?”沈霽朝那人的背影抬了抬下巴。
門房道:“那位是楊閒廄使。”
閒廄使原本是掌管宮中所用馬匹事宜的官職,如今是沒有實際差遣的武臣階官之一。
“他以前常來嗎?”沈霽又問。
“瞧著眼生,以前估計不常來。不過,自從呂娘子從良的消息傳出去後,這來尋訪她的人變多了,他們都將呂娘子當成了……紅顏知己。”門房說得委婉,實際上就是以前礙於呂念川是教坊司的宮奴,一般官員不敢狎妓,所以即便有花花腸子,也不敢輕舉妄動。
如今知道呂念川不再歸教坊司管,他們來找呂念川便不再違反朝廷的規定,因此紛紛登門,一副能伺候他們是呂念川的福氣的姿態。
“那可有人仗勢欺負呂姐姐的?”
“這倒是沒有,他們都知道呂娘子是沈衙內懇求官家恩赦的,所以除了見不到呂娘子時會說些難聽的話之外,不曾硬闖。”
“知道了,你進去跟呂姐姐說我來拜訪她。”
門房納悶,沈霽以前來這兒就當回自己家,進出從不用事先征得呂念川的同意,後者也從未計較,反而十分縱容。今個兒呂念川並無客人,“他”怎麼還學外人先遞拜帖征得主人同意那一套了?
雖然納悶,但他還是進去通稟了。
毫無懸念,呂念川得知她來了,目光頓時便溫柔了許多,嘴角也帶著笑意,讓門房放她進來。
“霽兒。”
沈霽走到庭院時,呂念川便扶著門框看過來。
沈霽朝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呂姐姐。”
呂念川沒有錯過她在展露笑容之前那一瞬的愁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發現她似乎比上次見又高了一些。而且臉上的稚氣正在褪去,有一點大人的模樣了。
沈霽拉著呂念川入內坐下,道:“仙仙姐與我說你最近氣色很好,看來確實如此。”
劉仙仙作為郎中,對病人還是十分負責的,沈霽上次找她給呂念川看病後,她便秉持負責到底的原則,一直看顧到呂念川痊愈。而她的妙語連珠也讓呂念川的心情逐漸好轉,一來二去,二人也成了朋友。
自呂念川恢複良籍,來她這兒最多的便屬劉仙仙了,對於呂念川的近況,也都是劉仙仙告知的。
呂念川誇讚道:“劉大夫醫術高明,而且為人風趣幽默,有她為我診治,我的身體哪能不好?”
若是以前,沈霽肯定會順口損劉仙仙兩句,然而今日她卻是沒有這個心思。
呂念川的笑容微微收斂,問她:“霽兒最近可是在為那些流言而發愁?”
沈霽訝異:“呂姐姐怎麼知道的?”
“那些流言,我近來也有所耳聞。”
一旁的婢女插話:“豈止是有所耳聞,娘子當時聽到那些人如此非議沈衙內,可是氣得與他們爭辯了呢!”
“這兒輪不到你多嘴,下去。”呂念川輕斥,那婢女耷拉著腦袋離開了。
沈霽更加驚訝呂念川這麼溫柔的人,竟然會為了她而與人爭辯。
沈霽心情複雜,一麵忍不住想呂念川當初拒絕自己應該不是出自真心,另一麵又告誡自己,呂念川隻是感激自己幫她恢複良人的身份,所以才出言維護罷了,自己不該再自作多情。
“他們說我什麼了?”沈霽問。
呂念川道:“他們不知霽兒的身份,我們卻是知曉的,所以他們說的那些話,霽兒勿要放在心上。”
“我倒是不在乎他們臆測我不能人道的事,我無法寬恕他們詆毀隱娘,要知道他們的流言蜚語就是一把把刀,想要隱娘的性命,我豈能容忍?”
聽到沈霽對李雲杳的稱呼,呂念川哪裡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那一刻,她的手腳都冰涼了,心中悵然若失,可在沈霽麵前,依舊得強顏歡笑。
她道:“霽兒今日來尋我,不隻是為了傾訴這麼簡單吧?”
沈霽看著她,多希望自己依舊是那個對俗世不關心、沒心沒肺、還未長大的她口中的“霽兒”,這樣就能肆無忌憚地、儘情地傾瀉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我想請呂姐姐幫個忙,這些流言蜚語肯定有源頭,據我所知,隻有汴梁的勳貴子弟在議論,因此源頭必定是出身官宦人家的年輕子弟。呂姐姐若是還與教坊的小娘子們有聯絡,或許能從她們那兒得到什麼消息。”
呂念川道:“其實霽兒已經有懷疑的人選了不是嗎?在這些流言蜚語傳出來之前,知道吳家與李家有婚約的人並不多,且那畢竟是兩家私下的口頭約定,並未走三書六禮,因此這婚約隻要還未交換草帖便做不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