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霽回家歇了半個月才去銓曹報到銷假,在這之後沒多久,她的新任職文書也下達了:遷秘書省著作郎,加直史館,賜緋銀魚袋。
著作郎跟著作佐郎同屬秘書省的階官,隻作為文臣遷轉官階之用,而直史館對於很多初入官場的新人而言就是一個香餑餑。比如開寶六年那次科舉舞弊案後,殿試第一的宋準就任命為秘書郎,兼直史館,旁的進士都沒有這等待遇。
直史館是館職,日常工作就是在三館之一的史館撰寫日曆、祝文、整理書冊等,同時,皇帝想要編纂一些書籍時,帶館職的官員往往有很大的機會參與進來。
彆看這工作清閒,實際上,這館職是朝廷儲備人才、熬資曆的地方,那些你那能爬到宰執高位的,哪個沒有在三館熬過資曆?
至於緋銀魚袋,這是唐朝時五品以上級彆的官員用來證明官職、身份和地位的東西,因為五品以上的官員才能穿緋色官服,佩戴銀的魚符。三品以上官員則穿紫色公服,佩戴金色魚符。
到了趙老大建立大宋,魚符就很少使用了,取而代之的是魚形的銀飾袋,即“魚袋”。
不過大宋立國近二十載,趙老大隻有近兩年才效仿唐朝,開始搞賜魚袋。而且唐朝的魚符隻是用來證明官職和身份的,大宋的魚袋卻代表了一種恩寵,隻有趙老大的親信和近臣才有機會被賜魚袋。
連趙老大的親兒子都莫得魚袋,沈霽卻得到了緋銀魚袋,真真是讓人羨慕嫉妒。
給沈霽升了官後,宋皇後便提醒沈霽去給李雲杳請封誥命,這本就是趙老大有意封的誥命,宗正寺就沒有卡流程,很是麻溜地就通過了這次的請封,李雲杳也獲得了“文安縣君”的誥命。
當然,“縣君”與“縣君”之間也是存在高低之分的,具體以所封的縣等級為主。大宋的縣分赤縣、次赤縣、畿縣、次畿縣、望縣、緊縣、上縣、中縣、中下縣、下縣,共十等。
李雲杳獲封的誥命所在的文安縣為霸州的治所,縣級為上縣。
沈家雙喜臨門,哦不,加上沈億陸的七十大壽,實則是三喜臨門,因此低調謹慎了一輩子的沈億陸高調了一回,辦了一次壽宴。
話雖如此,這次的壽宴也沒有宴請太多人,幾乎都是與沈家往來密切的。
沈霽既然已經回京,那麼招待來賓的事情自然由她負責。這是一種風向,也是一種信號,明眼人看出來沈億陸這是準備放手讓沈霽接替他撐起沈家了。這次,沈億陸又何嘗不是借著壽宴,想繼續為沈霽鋪路?
要知道人走茶涼,即便沈霽現在正得聖寵,可隻要沈億陸退了,那他這個宰相所帶來的影響力便會大大地消退,能給沈霽提供幫助的人也會越來越少。以沈霽這耿直的性子,往後沒有人護著是很容易跌跟頭的。
宴席上,眾人各懷心思。
這時,趙老大、趙光義、趙廷美三兄弟,和趙德昭、趙德芳兩位皇子的賀禮也都送了過來。
趙老大三兄弟自然不可能親臨,但兩位皇子卻是親自登門了。趙德芳跟沈霽玩得好,會親臨並不奇怪,可趙德昭親自過來,就很容易讓人多想了,更何況他是替趙老大過來送賀禮的。
這幾年趙光義跟趙德昭這對叔侄從私底下的競爭逐漸發展至明麵上的黨爭,這其中就有趙老大的推波助瀾。對他來說,趙光義依舊是他的至親弟弟,德昭也是他的親兒子,所以他不會偏袒任何一個人。當於大宋而言,他必須要為大宋挑選一位合適的繼承人,所以他沒有馬上就卸了趙光義的臂膀,而是讓他跟德昭“公平競爭”。
如今趙老大讓趙德昭替他給沈億陸送賀禮,這信號已經足夠明顯了,想來是他的心已經日漸偏向親兒子了。
沈億陸這賀禮收得有些如芒在背,待壽宴結束,他才一臉苦惱地跟沈霽說:“此番我隻怕是不能如願致仕了。”
果然,沈億陸在上書請求致仕後,趙老大駁回了他的致仕請求,還苦口婆心地勸他,說他老當益壯,還能在這個位置上待很多年,而朝廷也離不開他。
沈億陸再三請求致仕都被駁回,他便清楚,趙老大肯定是想讓他留下來,在皇位交替時起到維持穩定的作用。
當然,前提是他能活過趙老大。
不管沈億陸能否致仕,沈霽都還是得去上班的。
天未亮,沈霽便在睡夢中被李雲杳叫醒梳洗,穿上她那身淺緋色的公服後,跟穿了一身紫色公服的沈億陸匆匆趕往皇宮。
這一大早的,自然還未到上班時間,不過在京官員除了日常去衙門當差之外,還得進宮上早朝,這對剛回京任職的沈霽而言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等散了朝,沈霽在宮裡吃完了早餐後就去了史館。
三館的地址在皇宮的東南角,旁邊是舉辦大典的大慶殿,對門是秘書省,北麵過去則是延義閣、講筵所等處。
沈霽來到儀門簽到,將寫有她的名字,表示她今天當值的牌子掛上後,在小吏的帶領下走進了史館的辦公之處。
史館已有多年未曾修繕,看上去有些破舊,屋簷和角落的地磚上長滿了青苔,頗有幾分意興。
史館的官員並不多,長官是“監修國史”,當往往這個館職是宰相兼職的,真正的管事之人是“判史館事”。這個館職又是從“史館修撰”的四個人中選出來的,多數時候另外三個史館修撰隻是兼職。
而在判史館事和史館修撰之下的就是直史館。也就是說,偌大的史館實際上就隻有兩個館職是乾實事的。
之所以說是兩個館職,而不是兩個人,因為直史館這個館職不定員,畢竟人才是無法用具體的數字來約束的,直史館有多少人,就看皇帝認為哪些人才值得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