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
白起肅然,
旗幟不斷地變換,
僅僅是一炷香過後,
從敗勢已經隱隱壓住了勢如破竹的白起。
“上川?”
“欲擒故縱?”
“如此兵行詭道,不怕滿盤皆輸?”
白起望著場中局勢喃喃道。
“相比於守勢,我更喜歡攻勢!”
“而你與我同未及冠,總有幾分少年人的情緒在裡邊,用兵同樣也是如此迅猛至極,無奈隻能兵行險招。”
趙括餘下的大軍迂回穿插,
一盞茶過後,
再度看去時趙括竟是反包圍了白起的所率領的涼州鐵騎,所有的空擋都被嚴絲合縫的堵住,唯獨餘下一麵空擋,細細看去時卻發現空擋之外還有百般變數,眼下已經是死局。
“還要繼續嗎?。”
趙括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很是認真的開口問道,很久都沒有如此酣暢淋漓的推演過了,如今雖然已至戌時腹中空空如也,可還是一副意猶未儘的模樣。
“不必了。”
“我輸了。”
白起望著對麵的趙括灑然一笑。
徐閒凝神望去同樣心神震動,可緩過神來卻又在意料之中上輩子趙括本就是少年出征,自幼修習兵法,此中之道更是天資卓越,甚至可以說是驚才豔豔,推演一道很早便聞名於世,而白起為左領大軍左庶長時已經是而立之年,年少時同樣驚才豔豔,可卻卻未到達巔峰對上此中擅長的趙括,想必輸了也在情理之中。
長平之戰時的白起用兵老辣更是精通變化,本就是驚才豔豔之人,行軍打仗數十載對上初出茅廬的趙括勝很正常。
徐閒看中的不是眼下趙括推演的能力,
而是他未來的潛力。
至於未來誰的成就更高?
徐閒自己也不曉得,
自己已經搭好了台子,
怎麼唱還是看他們自己。
……
“你家括兒勝了!”
徐閒一口飲儘杯中茶水,看向一旁的趙奢。
“殿下的意思是右路邊軍……”
趙奢顫聲道。
徐閒笑而不語,
“兵,死地也,而我家括兒易言之。”
趙奢看著場中白袍少年輕歎出聲。
徐閒沒有說話目光確是落到了趙括對麵的白起身上,詢問之意毫不掩飾。
“殿下,末將以為此人領兵之才不下於我。”
白起拱手一禮道,並沒有因為此番對弈失敗而有絲毫不滿,反而幾位認真的開口道。
“殿下,此番南征是頂天的大事,此子當不得如此重任!”
“括兒你過來!”
趙奢長歎出聲。
“殿下,我家括兒斷然當不得如此重擔,還望殿下三思啊!”
守在門外的婦人聞言也是推門而入,臉上焦急的神色溢於言表,拉過趙括抱在懷中懇求道,於自己而言自家孩兒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如何能夠上陣領兵殺敵,何況還是整整一路大軍!
“你怎麼說?”
徐閒沒有理會趙奢夫妻二人,而是望向趙括。
“殿下的意思是,讓我為南征右路大軍統帥?”
趙括仰頭看著身穿蟒袍的少年郎,並沒有因為身份而露出半分怯意和拘謹。
“你認為你能行嗎?”
徐閒笑問道,一旁的趙奢夫妻二人確是使勁的搖著頭。
“能!”
脫口而出沒有絲毫的猶豫,
仰頭時趙括眼中的傲氣儘顯,
年少輕狂,
本就是少年郎,
年輕的時候都不狂一些,
難不成等到老了再左牽黃,右擎蒼?
“括兒!”
“不得無禮。”
“沙盤推演如何能比得行軍打仗!”
趙奢起身擋在徐閒和趙括的中間,也顧不得禮儀尊卑,眼下他隻是一個孩子的父親。
“方才沙盤推演!”
“白將軍引兵講你所率大軍困於險地,又截斷糧草,如果按照戰時來算,足足月餘!”
“數十萬大軍,糧草不濟,便是為父領軍,最多可保七日軍心不渙散便已經到了極致,又談何從容推演布局,推演始終隻是推演,如何能夠當真!”
“白將軍行事大方,不願與你細細爭辯罷了!”
“軍中斷糧月餘時日,你早就敗了哪裡來的後續布局兵行險招?放眼整個天下又有幾人能夠做到如此地步?”
趙奢質問出聲。
書房之中,良久無言,
“呼……”
不見反駁趙奢這才突兀的鬆了一口氣,端起桌上的茶杯,心情漸漸平複下來。
可定睛看去,
趙括眉頭緊蹙,
右手輕輕磨廝著下頜,
似乎在沉思著什麼,
“括兒能!”
過了良久,
略帶稚嫩的嗓音再度在場中響起。
“他真能。”
徐閒嘴唇輕啟低聲自語道,
趙卒不得食四十六日,皆內陰相殺食。來攻秦壘,欲出。為四隊,四五複之,不能出。其將軍趙括出銳卒自搏戰,秦軍射殺趙括。括軍敗,卒四十萬人降武安君。
長平一戰他是敗了也成就了白起的萬世凶名,可攏共斷糧四十餘日,軍心未散,尚且能以人肉為食,衝殺突圍,也可見一斑!
至少他不是史書中那麼不堪,
其實在徐閒的眼中,
那個時候的趙國就像一個重病臥榻之人,
廉頗是一劑補藥能吊著命,卻治不好病,
趙括是一劑猛藥,能治病,也能要命!
最終顯然藥力過猛,輕失冒進,
要了趙孝成王的老命。
可,
秦雖破長平,而秦卒傷亡過半,國內空!
這總的來說藥還是挺猛的。
……
剛剛平歇下來的趙奢被一口水嗆住了嗓子。
“你要曉得戰場上那是成千上萬條性命,他們有妻兒老小,有血有肉,不是沙盤上隨意擺弄的旗幟,若是戰敗!”
“你擔得起肩上萬千亡魂?”
“你受得了天下口筆誅伐?”
“難不成真要在史書上餘下萬世罵名不成?”
趙奢質問出聲,此時麵色肅然,
徐閒負手而立,默默旁觀。
趙括輕輕的拉開自家的娘親的手,走到趙奢的身前,看著自己父親眼中升起的血絲,看著因為憤怒或者說是恐懼而輕顫的身子輕聲道。
“括兒,擔得起,也受得了。”
“更不怕這遺臭萬年。”
頓了頓,
白袍少年轉身望著沙盤,
雙手伸展搭在沙盤上,指尖輕輕的磨廝著。
“孩兒想試試!”
回身時,
白袍少年的輕聲很輕,
可話語中確是透著無比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