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收回手指低喝一聲,剛想撩撥同僚便對上了蘇泉州平靜的眸子其餘隨行的官員俱是沉默不語,後者見狀冷哼一聲,揮袖起身往外走去。
“方才王大人年歲高了,腦子有些恍惚,讓殿下見笑了。”
蘇泉州平靜的開口道。
“無礙,如此和談便開始吧。”
“漁陽道我那一萬涼州兒郎,和南陽三郡之地,從那件事談起。”
少年郎目光灼灼的看向對麵的蘇泉州。
話音剛剛落下,場中瞬間炸開了鍋便是方才素來沉穩的官員也是猛然驚起,割地一事隨行的官員皆是如今才曉得。
“可!”
眾人的目光落到了蘇泉州身上,後者沒有在意隻是默默地點了點頭道。
“便從漁陽道那支兵卒談起……”
蘇泉州話音落下後隨行的官員呐呐的張著嘴有些話想說卻如喉梗刺。
……
寅時,
第一日的和談已經結束,
當齊國使團推門而出的時候,鴻臚寺外等候多時的百姓瞬間再度圍攏過來。
“蘇大人,結果如何?”
“蘇相……”
熙熙攘攘的聲響不絕於耳,分外嘈雜,比城西最大的菜場還要雜亂,隨行的官員沒有隱瞞的意思,同樣蘇泉州也沒有阻攔的意思,當放出那被困的一萬涼州兵卒的消息傳來時,整個街麵如同煮開的沸水一般。
身穿黑金**袍的少年郎揮了揮手,百曉生笑了笑很快搬來一根小板凳,少年郎就這麼靜靜地坐在門口看著底下的怒不可止的齊國百姓。
如同一個觀眾,
獨坐在觀影台上,
看著一場數萬人參演的大戲。
寅時末,
宵禁快要已經快要開始時,鴻臚寺外還有上數百城中百姓簇擁在外邊久久不願離去,直到巡街的鐵騎迎麵而來時才滿嘴罵罵咧咧的離開。
“明日開始添柴了。”
少年郎望著空無一人的長街輕聲念叨著什麼。
……
和談的第二日,
乾國要求割地南陽三郡的事情在談判結束後傳出,仍然是寅時,臨近的數條長街被堵的水泄不通,便是臨街的商鋪中都堆滿了人,攏共不下十萬百姓**在鴻臚寺外,原本駐守各個街道的禁軍如今全部到了鴻臚寺門外,在森冷長刀的震懾下才勉強沒有**,不過已經生出了不少的亂子。
“今日為何還不商談出結果?”
“早些結束和談。”
“讓殿下安然離去這不也是朝廷的意思嗎?”
盧明輔望著夜幕下那一雙雙怒氣十足的眼睛骨第一次感受到民怨是何等的恐怖,可看著旁邊那身穿**袍的少年郎依舊是無所謂的模樣,不知為何總感覺一股子涼氣從腳底升起竄入腦殼。
“這把火還不夠大,還需要在添些柴火。”
“算算明日割地的事情便能確定下來了。”
“到時候火便夠大的了。”
少年郎漫不經心轉身回房。
宵禁過後,
鴻臚寺外有百姓抱著包裹從夜色中跑到牆角下,駐守在外邊的禁軍看清動作後並未阻擋,反而饒有興趣的看著。
不知從何時起,
牆外有十餘把刀子從牆外落入院中,
零星的聲響在鴻臚寺中響起,
亥時,
鴻臚寺中下起了雨,
不是雨滴,
而是刀子,
見駐守的禁軍不管,
越來越多的黑影借著夜色的掩護踏上長街,
鴻臚寺的上空下起了刀子雨,
“哐當哐當……”
金鐵交鳴的聲響持續了一夜,
少年郎雙手枕在腦後,依舊睡得香甜,
翌日,
卯時,
“永安的百姓當真闊綽!”
少年郎推門而出望著滿院子的刀子大笑出聲,不下五百把刀子,看那模樣製式還頗為精良,要知道永安隻禁**,刀劍一類民間同樣藏有頗多。
青草綠樹一地狼藉,
便是院中的石台也是被摧殘得不成模樣。
當鴻臚寺的大門開啟時,
“這是發財了?”
少年郎神色頗有些錯愕的開口道。
長街上鋪滿了刀子,
當朝陽生起時,遍地亮光,長街的另一端是無數沉默的百姓,眸子中帶著熬夜的血絲,遠遠看上去猩紅一片,沒有前兩日的嘈雜,可氛圍卻無比的壓抑,這是暴風雨前寧靜。
“謝謝,諸位爺的賞!”
少年郎理了理身上的黑金**袍對著長街另一端那無數永安百姓拱了拱手。
“收刀子咯!”
片刻後,
少年郎高聲一呼,
硬是喊出了,
下雨天收衣服的感覺,
數百名身穿紅衣黑甲的涼州兵卒魚貫而出,抬著大竹婁很是認真細致的開始收撿地上的刀子,不少兵卒臉上還帶著笑容,於他們而言送上門的東西,便是禮物,齊人如此好客自然沒有不接的道理。
“咚!咚!咚!咚!”
這是鐵騎踏地的聲響,
前邊是上千騎兵開道,
後邊還有數千黑衣黑甲的步卒,
齊國的使團隨在兵卒的後方,
今日和談過後,場中的局勢僅僅憑借那駐守在鴻臚寺外的三千禁軍未必控製得住,所以又是整整七千禁軍隨行而來。
那輕狂的少年郎不能死,
至少不能死在齊地,
蘇泉州閉目揮手,
最前方的百騎禁軍心一橫將手中的鐵戟舉起,
“開道!”
話音落下,
鐵騎繼續前進,
人潮在鐵騎即將撞上的那一刻還是分開了,可他們的神情不似往日那種被**後的狂怒,而是一種壓抑到了極致的扭曲。
當蘇泉州走到隊伍的最前方時,
隻看得,
那身穿**袍的少年郎正撅著屁股拔蘿卜似的握住一柄插入青石縫隙的長刀,細細看去刀身透亮冷冽不是凡品,想來是哪位高手兄插下的。
“蘇大人,早!”
少年郎猛然發力,將入土七寸的長刀拔了出來,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隨口將長刀放到竹婁中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毫不顧忌形象的一屁股坐下,
“累是累了些。”
“總不能浪費城中百姓的一番好意不是?”
少年郎拍了拍身旁的竹筐,沒心沒肺的咧嘴一笑。
蘇泉州默然不語,
望著對麵那個少年郎嘴中的一口白牙,隻覺得莫名的森冷。
神情恍惚間,
似乎看到了一頭巨獸的虛影正盤亙在永安的上空,此刻正張開他的血盆大口,口中滴著涎水,利爪猙獰,似乎一口便能吞下整個城池,甩了甩腦袋清醒過來,那頭巨獸的身影竟莫名的和眼前清俊少年郎單薄的身影重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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