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寺後老僧卻猛然驚醒。”
老僧頓了頓,帶著些許唏噓之意,
“原來……”
“爛柯寺已經無在修之法。”
“西域竟已無在修行之地。”
老僧望著西邊的方向喃喃道。
“所以上師便萌生了東行的念頭?”
少年郎頓了頓輕聲道,三十載便閱儘佛經,修完秘法,已經不能用驚才豔豔來形容了,用妖孽二字更加貼切一切。
“布道天下!”
“這是所有人對老僧的期望……”
老僧點了點頭,東西佛教相爭已有千年之久,往些年成爛柯寺有大能轉世,可東邊的靈隱寺也不乏得道高僧悟道,隱隱維持著一個微妙的平衡關係,爛柯寺教化西域蠻夷之地,靈隱寺引導東方萬千黎民百姓。
可這百十年來,似乎這座天下所有的氣運都被那劍仙徐九耗儘一般,在無登臨一品者,偌大的江湖沒有,不可知之地同樣沒有。
偏偏這個時候,老僧半步一品出世,
已經當世無敵!
“上師便是爛柯寺的天下行走!”
“天下行走?”
“這樣說來倒也不錯。”
老僧點了點頭。
“曾幾何時以為布道天下也是老僧的夙願。”
老僧自嘲一笑,無論如何而今已經背道而馳。
“五十三載前……”
“我自西陵郡而來,欲傳西行佛教於天下。”
”從西邊一步一步往東而來。”
“一步一經文,一步一青蓮。”
“用腳步丈量河山,用佛法扣開山門,用經意敗儘寺廟,九個月的時間,回首時東邊七百餘座寺廟老僧已經全都走過一遭。”
“念頭越發通達!”
“境界越發穩固!”
“瓶頸越發鬆動!”
“那個時候老僧知曉,是時候登山了!”
“當腳步踏過那不可知之地時,老僧便能真真切切的踏入一品,從此當世真無敵,從此佛光普照世間。”
老僧眼眸在場中掃過,
不是在眾人身上,
而是在這廣闊空間中一具又一具的屍骨上掃過,沒有停留太久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便收回了目光。
“九百三十二人,皆是佛門高僧!”
“是整座江湖百萬僧眾中的佼佼者,是王侯將相府中的坐上賓,是萬千百姓信服的大師,是修行佛法的強者!”
“最後化為累累白骨,是老僧造下的殺孽。”
老僧的言語中聽不出喜怒。
“原本以為是佛門辯法。”
“卻沒想到是一場滔天大劫。”
“也是那日老僧斬斷通天大道,肉身成佛!”
“也是那日老僧才懂東西之爭,大道之爭!”
“佛門高僧,普度眾生……”
“嗬……”
老僧輕嗬一聲,不知在嗤笑巨佛下的累累白骨還是巨佛上的枯瘦的自己。
“從那往後……”
“老僧便在想佛為何會起爭端!”
“我等苦苦修行到底能否成佛?”
“歸根結底言佛又到底是什麼?”
老僧囈語道,情緒被帶入五十三年前帶著迷惘之色。洞穴之中無論何等遼闊終歸是不見天日之地,唯一能夠相伴的隻有隻有這巨大的佛像,判斷天日隻能望著百丈高的空洞,那種環境之下便是想想也是讓人發寒,可這人足足待了五十三年。
“此間種種應該不能阻擋上師吧?”
少年郎輕聲道,想起崩裂的鐵鏈,燃燒的符紙都無法真正的傷害到老僧,而剛剛他已經說了五十三年前他就已經肉身成佛。
“不能!”
“自始至終都不能。”
老僧自嘲一笑道“可在悟出結果之前,老僧不願意出去,可惜時光荏苒,這一悟便是五十年。”
“那洞穴外的枯骨?”
少年郎開口道。
“在老僧腹中!”
老僧望向自己乾癟的肚子繼續道“老僧想要知道他們心中是否有佛,若是沒佛是什麼模樣,若是有佛又是什麼滋味?”
“好吃嗎?”
少年郎莫名的問道,試探性的目的,若真是吃人,以他如今的肉身強度而言,真的和傳說中那些大妖魔一般了,想要吃個人,如同吃飯喝水一般簡單,偏偏天底下還沒有誰能夠攔下。
“不好吃……”
老僧很是認真的搖了搖頭。
“直到三年前明悟之後老僧便隻思考一個問題,既然我即是佛,那麼些天下萬千廟與,兩大不可知之地有沒有存在的必要,這諸天萬佛還要不要拜?”
“老僧思考了三年!”
“今日又得小友佐證,既然我即是佛,一草一木皆可是佛,那憑何有“佛”高高在上受世人膜拜?”
“所以上師的答案是?”
少年郎鄭重的問道。
“世間諸佛應當煙消霧散!”
“靈隱寺已滅,”
“爛柯寺何為?”
“也不例外!”
“為了世間無佛,人人皆佛。”
“老僧心中沒有什麼是放不下的。”
老僧望著西邊的方向鄭重一禮,
似乎在告彆故人。
“上師講了這麼多,所圖為何?”
“讓小友幫我!”
“哦?”
“上師一品肉身都做不到的嗎?”
“做不到!”
老僧搖了搖頭,
“爛柯寺的底蘊還要勝過靈隱寺。”
“上師尚且不能,那我能做到?”
少年郎玩味道。
“小友的是個極有趣之人。”
“哦?”
“何來有趣之說?”
“秘宗傳說中人有靈魂之說。”
“大能轉世也正是此中道理。”
“而大能轉世也不過靈魂比常人凝神厚重許多,而小友……”
“軀殼之中似乎曾不止一道靈魂……”
話音落下,少年郎麵色平靜心頭駭然,
“靈魂似乎有交融的痕跡……”
“不似秘宗轉世之法,不似傳說中妖魔奪舍……”
“好似天外來物,不可琢磨!”
“小友,不必否認,也不必詢問,你隻需要知道小友如今的狀況,秘宗之中有一門無上秘法,可助小友一步登臨一品!”
老僧的話極儘平靜,
可話語之中卻比魔鬼的囈語還要來得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