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柯寺,
在西域荒蕪無邊的大地之上,這片宮殿群宛若璀璨的明珠一般存在,宮殿群的四周有高聳的城牆圍繞,這是六萬具枯骨堆砌而成,說是一座寺廟的圍牆,卻不亞於天下任何一座巨城的城郭。
入內,
極儘華美的殿宇群之中,四道高聳的石柱撐起大殿主體,整個殿宇群攏共耗費一千零二根通天木柱,七彩琉璃鋪就的穹頂,於金梁上有玉龍蟠結,四周以錦緞繡花紋,四角安立喜吉祥如來,皆有菩薩眷屬圍繞。
正殿內的諸像宛如共有一座傘蓋,一身穿大紅袈裟的老僧從大殿外推門而入之時,有金玉珊瑚之聲傳來。
老僧鞋底踏在銅底之上邁步而去,
仰頭望去,
朝陽透過七彩琉璃落到佛像之上,
竟是滿以照亮全身,
此為釋迦摩尼佛像,
釋迦牟尼宛若橫恒在天穹之下的巨人,
定睛看去佛像兩眉相連如拉開似弓形,眉心正中白毫突出,雙目微啟,神情靜穆慈祥,著袒右袈裟,薄衣貼體,陰刻雙線衣紋,衣緣處塑出立體的衣褶,僅僅露出地麵的半身便高三十丈有餘。
當朝陽灑下落到佛像上時,
整座巨佛有萬千光芒升起,
細細看去整座佛像竟是貼滿了金箔,雖說一錠黃金在能工巧匠手底下便能敲打出極大麵積的金箔,可即便如此,這座巨佛耗費的黃金也是難以計數,僅僅是上千年來修補便能讓尋常小國傾其所有,相比之下靈隱寺的佛像反而不值一提。
身穿大紅袈裟老僧盤腿坐在黃銅鋪就的地板上,望著那釋迦牟尼巨佛,又轉身望著東方升起的朝陽,沉思了良久,最後麵朝東方,嘴唇輕啟輕聲念起了經文。
大殿外,
有一身穿布衣僧人邁步入殿,
“仁波切堪布,如今距離靈隱寺覆滅已經過去大半月有餘,而寂上上師還未回歸我爛柯寺,是否要派遣僧侶迎回上師?”
布衣僧人跪拜完佛像之後,輕聲詢問道,爛柯寺的眼線同樣隨著西域行商的足跡?遍布天下,雖然比不得諜報司情報來源的詳細周全?可也絕不是偏安一偶的瞎子?聾子。
“哎……”
一聲輕歎傳來,
“五十餘載前?寂上活佛為傳教深入東方,不足一年以佛法便敗儘九百餘座寺廟?稱得上真真切切的蓮花生大士三十二世轉世之人?也是我爛柯寺的中興之人?可登上靈隱寺後,卻了無音訊。”
“這五十載,寂上活佛的命燈從未熄滅,可卻沒有分半響動?想來也是被囚禁在無人問津之地?不難想象這些年寂上活佛經曆多少苦難。”
“本堪布(同主持)當年也想過舉寺之力救出寂上活佛,奈何東方之地已經被那偽佛門占據,若是大動乾戈,恐怕那時候的大慶朝廷也不會置之不理?加上我西陵郡本就是大慶之土,實在無可奈何?隻能聽之任之。”
“便拖了下來,可一拖便是五十餘載,便是這西域無邊之地的百姓恐怕也忘記了寂上活佛的榮光,忘記了他當年為爛柯寺的付出,我爛柯寺有愧於寂上活佛啊……”
“可如今寂上活佛……”
仁波切尊者眼眸輕啟望著那遙遠的東方喃喃道,眼眸之中有一抹羞愧之色,可很快便消散,因為在爛柯寺的眼線中,那寂上活佛已經隨在了一身穿**袍的少年郎周遭,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似乎已經拜倒在了皇權之下。
仁波切在西域佛教是一種尊稱,對所有具備大學問,大智慧,大慈悲的修行者的尊稱為仁波切,可見大殿中的老僧在西域諸國的地位之高,並非是所有的活佛都是仁波切,也許他們僅僅隻是已經圓寂的某位高僧大德的轉世而已。
如果信眾要奉活佛為仁波切,那麼這一世他不能僅僅仰仗上一世的功德,還需要通過刻苦學習佛法,才能從“朱古”變成一位真正值得圓滿的仁波切,從某種意義上而言眼前的老僧算得上是腳踏實地一步一步爬上這個位置的。
“寂上活佛想來也隻是委曲求全。”
“回歸我爛柯寺之時定然能夠恢複其榮光!”
“要知道寂上活佛可是蓮華生大士轉世之人,我爛柯寺至高無上者,信仰之虔誠要勝過我等千百倍有餘,怎麼可能如同那東邊的偽佛一般卑微的侍奉在皇權之下。”
那布衣僧人極為堅定道,
提起寂上老僧時眼中帶著極為狂熱的崇拜。
“或許吧……”
仁波切尊者並不願與之爭辯,布衣僧人這類人已經是最後一批了,當年經曆過寂上老僧的榮光,見證過他的輝煌,聽過他頌佛念經,漸漸的將他視為佛教的領軍之人,也可以說是他最為堅定的擁護者。
五十年前的爛柯寺這類人很多,
可大多都已經老了,
要知道修行這回事,並非每個人都能踏上的,而尋常僧人壽命和百姓並無區彆,最多修身養性能多活個十餘年,可悠悠五十載,那些**多都已經化為一具枯骨。
或許吧,
或許吧,
等到這一批人死完了,
或許自己的話才不會有任何人質疑。
仁波切尊者起身望著那恢宏的巨佛如是想到。
自己和那寂上活佛同為轉世之人,他即便離開如此之久還能在爛柯寺留下這麼大的威望,或許最大的區彆便是他投了一個好胎。
畢竟蓮花生大士的轉世之人和自己那位轉世高僧相必是雲泥之彆,他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站到了自己苦修的頂端。
“另外,仁波切尊者如今東方的靈隱寺已經覆滅,不知道那殿下是馬踏江湖一並為之,還是有滅佛之意。”
布衣僧人沉思了片刻後回稟道。
“滅佛?”
仁波切尊者的麵色沒有絲毫的變化。
“我爛柯寺有西域五十三國萬千信徒,頃刻之間便能召集十萬披甲之士,雖抵不過那涼州鐵騎,可如今乾國內有世家門閥之憂,外有齊,魏之患,他又憑何出兵我爛柯寺?”
“僵持不下,恐怕,不是我爛柯寺覆滅之憂!”
“而是他乾國有**之禍!”
仁波切尊者望著東方之境,不疾不徐道,爛柯寺立寺一千五百餘年這是積累下來的底蘊,遠非東方那些江湖門派可比。
站在這大殿之上,
便已經站到了這西域芸芸眾生之上,
仁波切尊者目光望著銅地之下,
徐徐度步起來,如同神靈一般正注視著那萬千苦苦叩拜著的狂信徒,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在這大殿之上,每一步邁出,都是踏在雲上的感覺,妙不可言。
至於那朝廷大軍,天高皇帝遠何必憂心,在西域這一方佛國,自己和那高高在上的君王又有何區彆?
仁波切尊者展顏一笑,
慈悲的麵容,卻讓人不寒而栗。
……
三日後,
西口關,
大乾西陵郡連接西域五十三國的關口,
同樣也是爛柯寺到達西域的必經之路,
此刻,
從天上往下看去,
數之不儘的身穿戎裝的西域兵卒正從關外而來,煙塵滾滾,聲勢浩大,遠遠看去竟是不下五萬之眾,分為三路而來,旗幟分明。
“蠻夷扣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