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上真的有……”
“神仙!”
陸沉手指點在茶水杯中,
極為晦澀的在木桌之上寫下二字,
看老道士的模樣似乎也是忌諱頗深。
“不是方才那膏粱子弟口中的所謂一品陸地神仙,而是實實在在,真真切切,登過天門,長生不老的神仙。”
陸沉目光灼灼的望著對麵得少年郎開口道。
奇怪的是,
陸沉在少年郎的眼中沒有看到絲毫的驚訝,和對於未知事物的敬畏,又或者說是恐懼,偏偏還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諷。
當然這一切都是隻是陸沉自己的腦補罷了,少年郎自己是不相信一個人的眼底能透露出那麼多情緒來的。
“天門嗎?”
“對的,”
“天門!”
陸沉遲疑了片刻後還是點了點頭,從少年郎的語氣中似乎聽到了一種熟悉的味道,似乎他曾經去過那高不可攀之地。
“一品巔峰,便可登天門,羽化成仙。”
陸沉篤定道。
“羽化成仙?”
“登天門,是要舍棄這一身臭皮囊嗎?”
少年郎腦海中浮現出在武當山飛升台破鏡時幻境中看到的天門後的場景,亭台樓閣無數,或懸在雲端,或九天之上,周遭皆是恢宏的聲響,洪鐘震散了雲層,漫天的金光彌漫,千百種妙音落下。
畫麵不斷流轉,
最後定格在驚蟄落下那身高數十丈的金甲神靈化為萬千光點的一幕,所謂的仙人似乎並沒有實體。
天門內的場景即便是數月後的如今也是記憶頗深,自己當然不會單純的覺得邁入一品之時所見的場景都是臆想出來的,那道天門更像是觸發了一種契機,當你達到一定的高度,你便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可任誰都沒有想到,那半步一品的人當真趁著突破之時那玄而又玄天門大開之時,往裡邊遞出了一劍,可謂是膽大包天。
“想要長生不老,自然得舍棄凡塵俗世中的臭皮囊。”
“不過即便如此,無數年來那些大修行者還是前仆後繼邁過天門,畢竟不論如何長生不老的吸引力實在太大了些,曆朝曆代王侯將相如此,那些劍仙武夫同樣如此……”
陸沉感受著少年郎周遭撐起的結界,
這才將腹中知道的秘聞全部吐了出來。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乘雲氣,禦飛龍,而遊乎四海之外。”
“我還是覺得老莊對神仙的形容最為貼切,神仙自然是不食人間煙火,朝餐飲露,乘風禦龍,天地間得大自在的那種。”
“那天門後的仙神更像是被豢養在籠中的鳥雀一般,雖得安逸與長生,可“自在”二字確是與之無緣,和本殿想象中的仙人實在相去甚遠。”
少年郎言語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憐憫。
“籠中鳥雀?”
“這……”
陸沉雖然並不知道少年郎口中的老莊是誰,可聽著這番描述似乎打破了自己的認知,聽這言語似乎不僅去過那高不可攀之地,還見過天門後邊兒的神仙。
“殿下莫非見過神仙?”
老道士沉思了片刻後鬼使神差的問道,話音剛剛落下便猛然拍了拍腦袋端起茶杯,準備壓下這個荒唐的念頭,如今便是自己都覺得自己問得有些荒謬。
“見過。”
那知耳邊傳來了少年郎清朗的嗓音。
“老道便說殿下肯定沒有……”
回過味來,
聲音戛然而止,
“噗……”
剛剛灌入的一大口茶水還沒來得及吞下,
便直接噴到了桌上的白布上。
“還順手殺了一個。”
少年郎輕飄飄的言語在陸沉的耳邊想起,聽那語氣似乎和早上起來隨手殺了隻小雞仔一般輕鬆愜意。
“砰……”
那老道士一個沒坐穩整個身子都倒了下去。
“那神仙身穿金甲聖衣,耀耀生輝,原本以為是個了不得的大角色,口中一直嚷嚷個不停,聽那意思是讓我抓緊滾蛋。”
“可本殿聽來,實在有些惹人厭煩,哪有還沒進門就趕人的道理,念頭不通,便隨手遞出了一劍。”
“卻沒想到是個紙糊的仙人。”
少年郎望著正扶著板凳的老道士掏了掏耳朵漫不經心的開口道。
“紙糊的?”
“仙人?”
陸沉強行擠出的笑容顯得有些怪異,不過依少年郎的性子和如今的身份也不至於編造謊話來誆騙自己。
“敢問殿下可是在破鏡之時撞見的仙門?”
“遞出了那一劍?”
陸沉坐穩當後鄭重問道。
“正是。”
少年郎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
“殿下這麼一說,老道還真想起來了。”
“我家宗門古籍中曾有所記載,修行者踏入一品之時會冥冥之中感應道天門所在的位置,靠著那感應可以找到天門,並窺得天門內部的模樣,以此引路一品之人修行的歸宿。”
陸沉心中了然道。
“歸宿?”
“一品的境界修行至巔峰後,便再無可往上的修行之路,雖然已經是人間絕頂,可壽命任有儘時,隻有踏入仙門才能延續壽命,所以也被古籍稱為修行者的最終歸宿。”
陸沉眼中有著莫名的期待,雖然眯成一條縫的眼睛顯得有些滑稽,可此刻周遭的氣度卻是極為不俗。
“可據典籍中記載,天門對於修行者而言皆是極為友善,從未有過趕人的事情,也正是這般才能引人踏入,為何在殿下口中似乎天門並不……”
陸沉回過神來上下打量起少年郎,
眼中微不可察的閃過一絲狐疑。
“或許是本殿太過俊朗了些,那些神仙怕我日後修行到了一品巔峰,登上天門,把那些仙子全都拐跑了……”
少年郎難得打趣一句,不過自己內心深處已經隱隱想到了問題的關鍵。
“怪哉,”
“怪哉!”
陸沉倒是沒有理會少年郎打趣的言語,而是掐指算了起來,拇指不斷在各個手指掐點,口中念著晦澀的言語。
可久久不見結果,
隨後咬下舌尖,一口精血猛然噴出,
鄭重將染血的銅錢放入斑駁的龜甲之中輕搖起來,口中依舊念念有詞,少年郎也不介意隻是饒有興致的打量著。
“哢嚓……”
龜甲竟是裂出一條縫來,
銅錢更是直接碎開,
“不在此中!”
“莫非殿下非人哉?”
陸沉見狀大驚失色道。
“哦?”
少年郎目光投了過來。
“呸……”
“老道的意思是殿下不是常人。”
“這祖傳的龜甲竟是推演不出殿下的命數來。”
老道士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從善如流道。
“如此,”
“老道也不知曉殿下被天門排斥的緣由了。”
老道士陸沉望著裂開的龜甲有些肉疼,目光對上少年郎時更是湧現出一抹羞愧,方才胸脯拍的震天響,沒想到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被打臉,打得啪啪響。
“不過這也未必是壞事。”
“誠如殿下所言,”
“這天門雖可得長生不老之法。”
“卻又何嘗不是另一道樊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