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上，桑家一片喜氣洋洋。
管家帶著一眾傭人將家裡打掃得一塵不染，四處都掛上了年味裝飾，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不加掩飾的笑容。
“真好啊……”
管家擺正最後一個餐具，看著熱鬨的家裡，忍不住發出一聲感歎。
其他傭人忍不住跟著點頭。
以往每一年過年，桑家的氣氛都會變得危險而冰冷。
彆說年味，就連三個人都湊不齊，少爺神隱，先生在外麵花天酒地，小姐總會在家裡大鬨一場，然後跟著朋友出去鬼混。
像如今這般，家裡的兩個男人都等著小姐回來的場景更是從未見過。
“真的太好了。”管家忍不住又說了一遍。
客廳裡，桑儒德和桑景珩各自霸占了沙發的一頭，兩個男人都穿上了自己最好的新衣服，將頭發打理的一絲不苟，時不時看一眼手表。
兩人明明非常不習慣和對方同處一個空間，可是為了桑荼，卻硬生生地忍了一個下午。
毫無疑問的，典型桑家男人。
時間將近六點半，外麵終於傳來了汽車發動機的聲音。
桑家父子齊齊站了起來。
兩人對視一眼，猛地朝門口衝去。
然而等他們跑到玄關處的時候，發現家裡的其他人都已經在了。
他們排成兩排，全都換上了喜氣的紅色衣服。
小女傭看到兩人也沒了平時的畏懼：“先生，少爺，記得排隊。”
桑景珩：“？”
桑儒德：“？”
他們見自己的妹妹/女兒還要排隊？
很快，他們就得到了解答。
在大門被打開的那一瞬間
——“歡迎大小姐回家！”
整齊劃一、氣勢十足的喊聲，差點掀翻屋頂。
桑景珩：“……”
桑儒德：“……”
兩人一臉懵逼地看向彼此，第一次在對方身上找到了歸屬感。
他們就是被這個家拋棄的人呐！
相較於桑家兩個男人的茫然無措，桑荼就接受得非常良好。
她一如每次回家那樣，激動地和所有人打招呼：“我回來啦!”
“小姐，新年快樂。”管家抱了抱桑荼，然後遞出一個大紅包，“這是給小姐的壓歲錢。”
管家後是家政阿姨：“來來來，祝小姐新的一年也要每天開心！”
廚師緊隨其後：“那我祝大小姐新電影票房大賣，以後的每一部電影都是經典！賺得盆滿缽滿！”
第四個，第五個，第六個……
家裡的傭人們排著隊，一一送上自己的紅包和祝福。
桑荼應接不暇，但不忘給每人一個大大的擁抱。
就連飯團都高興壞了，跟著桑荼一起貼貼家裡的每一個人。
哪怕他們看不到它，但飯團還是好開心啊！
這就是人類的過年嘛！
感覺每個人都好開心，好幸福！
這一刻它好像終於感受到了課本上說的情緒值，那是一種隻有合格的係統才能捕捉到的數據，而作為低一等級的助手，它從前從未感受到過。
終於，隊伍到了最後的桑家父子。
桑荼雙眸亮晶晶地看著他們。
“爸爸！哥哥！新年快樂！”
然後她期待地朝著兩人伸出了手。
桑家父子這才反應過來。
兩人又是一通手忙腳亂。
就在他們低頭掏紅包的時候，心裡忍不住咬牙切齒。
太過分了！
本來以為就自己一個人準備了紅包，誰能想到所有人都想到了？
而且他們竟然排在最末尾。
淦，被比下去了！
桑景珩率先一步拿出紅包：“桑……咳，妹妹，新年快樂。”
“謝謝哥哥！祝哥哥長命百歲。”桑荼接過來，小財迷地將紅包塞進鼓鼓囊囊的口袋。
桑景珩：“……謝謝。”
他因為不易暴露自己在外麵偷偷打拚事業，所以就簡單地在紅包裡塞了一張沒有數字的支票。
桑儒德看著他這麼薄的紅包，忍不住笑出聲：“哈哈哈，來，桑桑你看爸爸給你準備的大紅包。”
說完，他還炫耀地朝著桑景珩看了一眼。
那張還算儒雅俊美的老臉上，寫滿了“攀比”兩字。
桑儒德搬出來一個紅色大盒子，當著所有人的麵打開。
“哇……”
此起彼伏的驚歎聲響起。
那是一箱子的黃金珠寶。
桑儒德得意：“怎麼樣，桑桑喜歡嗎？”
這一刻，他終於找回了一家之主的麵子。
“喜歡，謝謝爸爸！”桑荼隻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然後歡快地抱住了他，“祝爸爸每天開心。”
那些價值連城的寶貝，在她眼裡可能都比不過一根肉骨頭。
當然，更比不過她的爸爸。
桑儒德不知怎麼的，鼻頭一酸。
他忍不住摸摸女兒的發頂，眼眶微紅低聲道：“以前是爸爸不好，以後……以後我會一直在家，花更多的時間陪你的。”
桑荼偷偷替他擦了一下眼淚：“還要陪哥哥。”
“噢……”其他人看著這一幕，忍不住雙手捧心，發出感動的歎息聲音。
桑儒德表情一變，用力抽了抽鼻子，此地無銀三百兩大聲嚷嚷：“開飯開飯！這都幾點了！”
他一家之主的麵子不要了嘛！
餐桌上，桑家三人坐在一起，其樂融融。
當然，這隻是桑荼看到的表麵罷了。
桌底下，暗潮湧動。
桑儒德和桑景珩都暗搓搓地叫著勁兒，就在桑儒德再次成功給桑荼夾了一筷子她喜歡吃的菜的時候，桑景珩突然站了起來。
“哥哥，你吃飽了嗎？”桑荼歪頭看他。
桑景珩一邊挽起袖子，一邊往廚房走：“給你做飯後點心，喜歡炸元宵嗎？”
桑荼連忙丟下手裡的筷子，跟了上去：“喜歡！哥哥你好厲害啊！”
“隻是下廚而已，不是所有人都會的嗎？”桑景珩隨意地反問，說話的時候，還意有所指地朝桑儒德看去一眼。
桑儒德：“……”
不要臉！
他今晚就去報個廚藝班！
桑景珩看著對方氣得跳腳，卻不能發作，忍不住揚了下唇，又低頭囑咐桑荼：“等會你想看就站在外麵，小心被油濺到。”
…
在桑家熱熱鬨鬨吃團圓飯的時候，傅家這邊就顯得格外冷清寂寥。
今晚，所有傅家人都去老宅過年。
而那個最應該出現在人前的傅家掌權人傅昭禮，卻獨自一人留在傅家的小破院子裡，就連段洵都不在身邊。
傅昭禮從下午回來後就一直忙忙碌碌的，直到夜深才停下。
他的手機響了一下。
是段洵發來的提前拜年的消息。
【另外，傅總您真的不需要我回去嗎？留您一個人我不太放心。】
【還有，一個人過年真的太慘了。】
段洵發完最後一句話立馬後悔了，為了年終獎考慮，他飛快地去按撤回。
但一條新消息跳了出來。
【給錢的就是大爺：誰說我會一個人？】
段洵來來回回將這句話看了好幾遍，然後恍然大悟：“您這樣騙老婆真的沒問題嗎？”
以退為進的苦肉計，哪個小姑娘抵擋得住？
…
時間滴滴答答地過去，轉眼就要到十二點了。
桑儒德沒撐住，先一步回房睡覺去了。
桑景珩偷偷準備了兩碟夜宵，一直坐在客廳裡等妹妹下樓覓食。
可是左等右等，都沒等到人。
他奇怪地上樓，然後發現桑荼的臥室沒有關嚴實，他糾結半晌，輕手輕腳地推開門。
房裡空無一人，唯有窗戶半開著。
桑景珩皺起眉頭，不動聲色地將房門複原到之前的狀態。
然後匆匆回房，打開電腦，搜索起：妹妹早戀被騙怎麼辦？
……
離十二點還有一分鐘。
傅昭禮獨自坐在院子裡，目光無法控製地頻頻朝著牆頭看去。
他的手裡緊緊攥著那個白色繩結，不斷用力摩挲著，似乎這樣可以給他帶來無限的勇氣。
還有最後二十秒……
最後十秒……
傅昭禮有些挫敗地垂下頭，看著秒針一點點朝著數字十二靠近。
滅頂的失落將他淹沒，小院子裡精心裝點的一切都顯得可笑又多餘起來。
他如同一具行屍走肉般枯坐在那裡，地上的影子被拉得長而尖銳，如同一隻從地獄裡爬出來的猙獰怪物，瘋狂地撕扯著一切。
他的感官慢慢被怪物吞噬，隻剩下無邊無際的寒冷和孤寂。
十二點到了。
零點零一秒。
“小壹！新年快樂！”
一道聲音從牆頭上響起。
傅昭禮的身體猛然一顫，他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去。
牆頭上，少女黑發淩亂，頭頂的一對狗狗耳朵歪歪斜斜地豎著，她急急喘著氣，衝他揚起一抹燦爛的笑。
那一瞬間，傅昭禮整個陰暗的世界都被一束名為“桑荼”的光照亮。
那些被奪走的，如同潮水般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似乎聽到了外麵千家萬戶共同相慶的聲音，聞到了灶台上沸騰的、香味撲鼻的濃湯，看到了夜空裡綻開的無數煙火……
“桑桑啊……”
傅昭禮輕歎一聲，朝著她張開雙臂。
也許全世界都會讓他失望，但隻有一個人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