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肝義膽,乃是人見人愛的品質,張角亦不例外。
他本有心嘗試著招降韓當,不料魯達先行開口替韓當求情,讓張角釋放了他。
張角自不肯逆他意,但就此放了韓當,終究不甘。
微微沉思,乾巴巴的瘦臉上,忽然露出唏噓之意,歎息道:“嗬,這才是英雄惜英雄!你這等人物,在朝廷貴人眼中,不過是個戰卒,但在我家魯神將眼裡,卻是忠肝義膽好漢!罷了,他既許了你去,那麼你去便是——日後若是官軍得勝,屠戮我軍老弱婦孺時,你亦不必手下留情。”
高!
魯達心裡暗翹大拇哥,讚賞的看了一眼張角。
心想神棍愈老,道行愈高,這番以退為進的話語,宋公明也說不出口,他便隻會撅屁股下拜,請人來做山寨之主,把寨中兄弟們的威風一並喪儘。
果然韓當漲紅了麵孔,大聲道:“此言謬矣!韓某堂堂男兒,豈會屠戮婦孺?韓某要殺,也是殺你麾下精壯戰兵。”
張角卻不動怒,隻是搖頭長歎:“我麾下若有戰兵,官兵又豈能得勝?”
言下之意,是黃巾若敗,定然是精壯戰士儘數戰死,你們也隻配對婦孺下手,言語中甚有視死如歸的悲慨之氣。
韓當臉孔愈紅,激動道:“伱這廝便隻會以言語惑眾,你隻說官兵殺戮婦孺,卻不說若不是你挑動百姓們造反,官兵們難道屠戮良民?”
張角哈哈大笑,一指韓當:“來,壯士,你且隨貧道造反,斬了這無道蒼天,如何?”
韓當不屑道:“韓某豈會從賊?若要相逼,有死而已。”
張角把笑容一收,眼神幽幽若鬼火,盯著韓當道:“你說貧道挑動眾人造反,那貧道為何挑動不了你?天下百萬黃巾,人人都沒你聰明麼?你之所以不肯隨貧道造反,是因你心中尚有希望,你自認弓馬嫻熟,能憑本領建功封侯,自然不肯追隨貧道,可是彼等呢?”
他霍然回身,一指廣宗:“城中十萬黃巾,亦同汝一般為人,隻是不曾生在世家,學文無路,學武無門,縱有天資,亦遭荒廢,隻得背負苛捐雜稅,又要忍受權貴欺辱,終年苦作,無緣飽暖,豐年尚可勉強苟活,災年便化餓殍遍地。壯士,彼等亦人也,何故權貴視之如雞犬,驅之如馬牛,賤之如蚊蠅?彼等亦人也,男耕女織養育天下,天下待這些黔首卻是何薄?壯士,莫非彼等黔首,生來就該低人一等、任人作踐,卻不允他加以反抗麼?”
韓當麵色大變。
魯達心胸一熱,喝彩道:“老道士這番話,直說到灑家肺腑裡!灑家平生最看不得仗勢欺人,老道士既肯替天行道,灑家舍了性命也要助他,縱然將來兵敗身死,也要那些無良權貴得知,天下百姓非無傲骨,欺人若甚,必遭反噬!”
韓當麵色愈發難慘淡,腦子裡仿佛塞了一團亂麻,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魯達暗自點頭,心道此人已然心動,若是在宋朝時,隻怕納頭便拜,隨灑家上山入夥。
隻是這個年月,按吳學究所言,門庭之見,遠重於後世,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心中有些失望,搖頭道:“罷了,你自去吧,灑家殺你主將,將來疆場相逢,你再試著為他報仇便是,灑家也自不會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