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芙蓉恨·芙蓉孽(1 / 2)

渡生 樂己 7010 字 7個月前

“命運多舛。”度弦歎了一口氣,放下點在少年眉心的手,忽又提高聲調,“你睡得夠久了!”

那少年便慢慢睜開了眼,眼中毫無生氣——惡半靈多如此,隻有喚醒他們的心神,方顯正常。

度弦幻出一小方瓶,施法將瓶內的事物注入少年體內,那血紅色的液體很快與他的神識融為一體。少年立刻雙目撐大,表情猙獰,身體周圍散發出血色光芒。他閉上眼睛,片刻,便清醒過來。

“你是誰?”恨生怔怔地望著眼前的白袍男子問道。

“渡生人。”

“渡生人,做什麼的?不對,我明明記得我已經死了。這是在哪?”

度弦撫了撫自己的額頭,無奈道“是死了,還沒死透。”望著恨生訝異的眼神,度弦一時覺得有些好笑,“此處乃冥界嶓塚山,我是來救你的。”

“冥界?救我?”恨生訝然,這世上竟真有陰曹地府?那此刻,自己是——鬼?

“不!我不回去,我不需要你救!我已經死了!”驚異之餘,恨生立即拒絕度弦的施救。

“不回去?難道讓吳掌櫃一輩子供著你那半死不活的身體嗎?你也不怕彆人膈應。”度弦打趣著。

“吳掌櫃?”恨生陷入那日記憶,從林宅回到繡館,已是心死,白綾一根斷了喉。他知道自己不該死在吳氏繡館,確實影響人做生意。可他已經沒有地方可去了,隻有吳掌櫃能為他收屍,若是死在彆的地方,便如孤魂野鬼了。

“吳掌櫃,他還好嗎?\"他對吳掌櫃是有愧的。

“好?一個大活人吊死在自己做生意的地方,況且還是鎮館的繡娘,且這繡娘竟還是個男兒郎,你認為呢?”

“我……”

“你什麼你,彆想了,臭小子。”度弦敲了恨生一腦袋。“這世上還是有人惦著你的,你已經死過一次,既然沒死成,便是天意,懂嗎?如今你的身體還在繡館內躺著呢。”

恨生發笑“誰會惦記我?吳掌櫃?還是那些求教的繡娘們?然而我,想要的不是這些。”

“那,你的娘親呢?”

“我的娘親,已經死了。”

“我是說你活著的娘親,你那位親娘,林夫人。”度弦緊盯著恨生,想透過他的眼看到些更深遠的東西。

“她?她怎會念著我?她將我丟棄,見我就惡心。”

“何不如你再親自去問問,或許,這其中另有隱情。”

“不必了,”恨生閉上眼,沉聲道,“我花費七年時光得了這麼個答案以致如今身死。我本以為我是為了尋她才活到今日,不想我活著,竟本就是為了赴死。況且這些話都是她親口所說,還說什麼隱情? ”

說罷恨生又抬頭對度弦道“這位渡生人,你能來此處尋得我,我知你能救我,但恨生已然心死。至於我的身體,還勞煩你同吳掌櫃說一聲,找個地方埋了吧,或是燒了都行,另外請幫我同他道聲謝,還有對不起。”

“欸……”度弦歎了口氣,“你這孩子,如此不開竅。我記性不好,這些話,你還是留著自己去對他說吧!”

正當恨生疑惑之時,度弦向恨生胸口一指,待恨生醒過神來,懷間的芙蓉帕已被度弦取出,度弦再次施法,隻見那赤色芙蓉神奇地綻放開來,花瓣翻飛,翩翩起舞。恨生看得目瞪口呆,不等他問出口,度弦便拉起他的衣袖,二人瞬間化作一縷青煙,融入了那帕中。

“這裡是?”

“是這帕子的憶境。”不待恨生再次提問,度弦又繼續道,“你以為你母親拋棄了你,那你便看看當年因果究竟如何。”

恨生順著度弦的視線望去,便見王宅的大門。

宋城王家有女,名喚芙蓉,與農家女鉛華乃金蘭之交,二人親密無間,約定互送對方親手繡製的帕子作為交好之物,便是分彆繡有白赤芙蓉的兩方帕子。

王芙蓉天生麗質,人如其名,猶那出水芙蓉,王家前來求親之人踏破門檻。王芙蓉年至桃李之時,父母做主欲將其許配一門當戶對的富家公子。誰知那芙蓉早已與一寒門秀才私定終生,王芙蓉知家裡很難成全,便將自己與秀才定情之事傳揚出去。此事鬨得滿城皆知,王氏夫婦即便再怒,最終也不得不同意了這樁婚事。

送嫁路上,新娘竟被歹人擄了去,待他人趕到之時,新娘衣著淩亂,妝容儘毀。此事瞬間傳遍全城,王家顏麵儘失。王芙蓉更無顏苟活於世,日日想著輕生,金蘭之好鄭鉛華日日登至王門勸慰好友。

那秀才出身寒門,本隻想攀上王家做隻鳳凰,此事一出,更是三番五次上門威脅,若想讓他娶王氏之女,必得奉上半壁家產,還揚言除了自己,不會再有人會求娶王芙蓉這樣的失貞女子。王氏夫婦自然不能容忍此等齷齪之人,每每都將他趕出門去。誰知那登徒子不死心,竟四處編造散播王芙蓉婚前已與他有夫妻之實的言論,滿城皆傳王芙蓉是殘花敗柳之軀。

王老爺聽後氣得直吐血,不久便重病在床。

王芙蓉自知罪孽難贖,欲奔黃泉卻想起鉛華勸言,不忍二老白發人送黑發人。待在家中又怕父親見到自己,病情加重,便離家搬去與鄭鉛華同住。也是在鉛華家中,發現自己已身懷六甲。

起初她想過不要這孩子來到世上,可也心知,孩兒無罪。且鉛華也怕她輕易墮胎對身子不好,勸她留下這孩子。

然而臨盆之時,王芙蓉卻異常反胃,一見到這孩子便想起當日所受之淩辱——這是不由自己控製的。但終究母子連心,那孩子生來體弱,王芙蓉日日貼身嗬護,悉心照料,與這孩子的感情日漸深厚。

三人在農屋中,雖不富裕,卻也過得愜意。

王老爺病逝的噩耗傳來時,王芙蓉正在逗弄兒子。待她隻身趕回家中時,卻見王宅已處處掛起白綾,她終未能見到父親最後一麵。王夫人亦是氣極,不準她進靈堂祭拜,命人將她攔在宅子外,並不許她出現在王氏門前。那王芙蓉隻能回到農屋,朝著王門方向跪下,替父守靈,想著第二日母親氣消些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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