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誰與從·黑白論(2 / 2)

渡生 樂己 8882 字 6個月前

還未走到山間,張楚便被人攔住去路。

“你們是什麼人!”

來人對他的提問根本不予理會,從四麵八方向張楚進攻,刀勢凶猛,直衝他的命脈。張楚以一當十,卻終究不敵暗算,先是中了一支毒鏢,後又被人從背後插了一刀,頓時鮮血直流。張楚捂住胸口,撐著力氣轉過身去,終於看清了那人麵貌,他滿目震驚,那一瞬,隻覺頭頂烏雲籠罩。他還想說些什麼,來人卻又一個飛身到他背後將劍拔了出來,他就這樣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人正要再刺他一刀之時,鄭亭帶著護衛出現。張楚在看清來人後,終是撐不住閉上了眼。

張楚醒來的時候,還以為自己身在夢中,直到不遠處坐著的鄭亭的聲音傳進自己的耳朵,張楚望過去,那人正擺弄著桌上那些瓶瓶罐罐。

“你醒了?”鄭亭的語氣依舊冷淡。

“為什麼要救我?”張楚無法起身,瞥了一眼鄭亭又呆呆地望向床梁。

“這個,你得問我家侯爺。”

“哼,看來郡侯是想讓我出賣神主。”

“那你會出賣他嗎?”

“當然不會!”

鄭亭輕笑一聲,“還挺衷心,隻可惜你的衷心用錯了人。”

“我從小就跟在神主身邊,是神主救了我的命!”

“是嗎?可如今你那位神主可是要殺你。”鄭亭不動聲色地整理著藥瓶子。

“那是神主……”

“那是什麼?”鄭亭打斷他的話,“你可知,一個人救人有四種目的?“”

“哪四種?”

“一種是為了報恩,一種是出於愧疚,一種是純粹心善,還有一種……”

“是什麼?”

“是利用。”

“不可能!神主不是這種人!”

鄭亭仍是坐著,轉了個身去望床上躺著的人,“他給你的迷魂藥,哪裡有賣?我也去買些來。”

“你!”張楚被氣得心口發痛,喘了一會兒氣道,“好,即便如你所說,神主是為了利用我,那你家侯爺呢,何嘗又不是想利用我讓我告知他神主的下落!”

鄭亭不再看他,重又回身研究那些藥,“你說得不錯,我們救你,的確是有利用的成分在,卻不光是為了自己。若是能抓住幕後之人,你可以一直活著,永無後顧之憂,可若是抓不住,就算放了你,也是像昨天一樣,你終究會死於他人之手,你的那些同伴們也會和你的弟弟張須一樣,”鄭亭拿了一瓶藥停在半空,加重了語氣,“被你敬愛的神主,除之而後快。”

“你胡說,難道你家侯爺就不是為了自己活著?否則早不出手相救,非要等到——”,許是張楚說話聲太重,震到了傷口,他“呲”了一聲又繼續道,“非要等到我受了傷才讓你出手相救,”

聞言,鄭亭抬頭望向門外,放鬆了語氣,“哼,是啊,你說得對!侯爺是想活著,他有錯嗎?你說他是惡魔,你可知他都經曆了些什麼?自打我認識侯爺的那天起,從小到大,侯爺沒有一次不是在噩夢中驚醒。一個四歲的小孩兒,從小失去雙親,成為了孤兒。他親眼見著晉王府上下被燒成灰燼,好不容易僥幸逃脫活了下來,自己的兄長又為了保護自己而中了劍,至今生死未卜。自從被救下來以後,他便每日噩夢纏身,記憶裡都是當年晉王府的那場大火。”

鄭亭不禁耷拉下眼眸,很快,他又振作精神,站起來走向張楚,“就因為什麼不知所雲的秘密,整個浩瀚國想殺他的人不在少數,他們都是為了自己的野心。你說他殺人不對,那我問你,那時候才四歲的他,又有什麼錯?莫名其妙被行刺,你又憑什麼,要求他對要取他性命的人心慈手軟?”

看著張楚不再辯駁,鄭亭又是一頓嘲諷“怎麼?你們殺他就可以,他隻不過是在保護自己,就不行了?換成是你,你會如何?你那所謂的神主從小就是這麼培養教導你們的?這世上之事,竟已顛倒黑白至此了嗎?”

“神主……自有他的道理。”

鄭亭的語氣忽而又鋒利起來,質問張楚道“什麼道理?他一聲令下,你們就可以為他殺人,可一旦你們事情敗露,他就殺你們滅口,這樣的人,也配你們把他當做神麼?”

張楚內心有些動容,無從辯駁,隻好道“無論你怎麼說,鄭朗然殺了我弟弟是事實。”

“張楚,還記得三年前你是怎麼進王府的嗎?”

“我……”

“你說你有個親人,你一直在找他,你說以你的武功若是也能成為侯爺的貼身護衛,待到有些名氣之時,說不定你的親人會主動找到你。你當時說的親人,就是你那死去的弟弟吧?”

“你想說什麼?”

“當時王府挑選人很是嚴格,明明有比你武藝還高強的,可侯爺卻獨獨挑中了你,你可知為何?哼!因為他看見你,就仿佛看見了自己。侯爺一向重情,對於重情之人也不吝結交。你的話觸動了他,他輕易就答應了你,也是真心希望你能早日尋到你的親人。”鄭亭不再去看床上的人,“現在想來,你當時的說辭應當也是那神主教你的吧!而那時其實你早就尋到了你弟弟,對麼?”

“你怎麼知道?”

“你看,就連你的神主都知道侯爺內心的柔軟之處,他篤定侯爺會因為你的故事而將你收入府中。這還不明顯麼?況且這三年來,除了主動送上門來行刺侯爺的,你幾時還見過侯爺殺人?”

“我……”

“你說他殺了你弟弟,可若是放了張須,隻有兩種可能,要麼張須回去,被欞山主賜死,要麼張須還是會被再次派來刺殺侯爺,換成你,又當如何?”

“我……”

“侯爺隻不過想把你這個內應揪出來罷了,你若是忠心為主,侯爺對你還佩服得緊呢。隻是你斷然不能再出晉王府,因為侯爺已經賭贏了。而如今,你已沒有退路,你可以一輩子呆在晉王府,隻要侯爺不死,隻要你不出晉王府,你便不會死,而侯爺也不會逼你做什麼。”

“為何不殺我?”

“不是說了嗎?侯爺看見你,便會想到他自己,想到那位不知是否還在人世的世子殿下,你該慶幸你有個弟弟。”

說著鄭亭向門口走去,想起來什麼,又補充道“從你出城,侯爺便命我帶人跟著你,侯爺的意思是,隻要你有危險,就讓我相救。而讓你被刺之後,我才去救你,是我自己的意思,若非如此,你又怎會相信,欞山主並非好人。對了,桌上這些藥也都是侯爺命我拿來的,都是上好的藥,否則,憑你那些同伴的手段,你該知道,自己活不下來。言儘於此,望好自為之。”

鄭亭毫不留情地踏出了房門,隻留張楚一人驚於榻上。

張楚想到自己一生。

他也是個孤兒,被欞山主救了,欞山主命人教他武功,如今想來,他的武功,確實隻用來殺過人,而欞山主為從來不曾告訴他為何讓他殺人。這麼多年來,他覺得隻要是欞山主說的,那便一定是對的。

許多年以後,欞山主為他找到了弟弟,更是傾心培育他們兄弟倆,對於他們這樣的孤兒來說,欞山主對他們的恩情,重如泰山。

可張楚卻不得不麵對一個現實,當日刺殺他的,正是欞山主身旁的第一高手。

而救他的,反而是自己最憎恨的鄭朗然。張楚開始陷入自我懷疑的漩渦,如鄭亭所言,是非黑白,究竟幾何?

他的腦袋裡一片淩亂,乾脆閉上眼不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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