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紙上寒·徐門入(2 / 2)

渡生 樂己 7460 字 7個月前

李耀推門進去,見顧卿顏正坐在床頭發愣。他一邊走向桌子一邊暗想著不會說話也不知道開門。

把雞湯放在桌上他便要走,卻見床上那人無動於衷,他隻好提醒她道“顧姑娘,那雞湯可是用上好品質的老母雞燉了很久的,可彆讓它涼了才好。”

顧卿顏仍舊安靜坐在那裡,這回卻是給了他反應,衝著他扯了扯嘴角微笑著,他隻得尷尬地朝她回笑。

直到李耀關上門,顧卿顏才緩緩起身走到桌子旁喝湯。初嘗卻是驚訝,那湯的味道很似少時。她已許久沒有喝過雞湯了,惡婆婆摳搜得很,不準她喝。

顧家曾是楹縣的大戶,後來遭逢變故,顧父顧母將顧卿顏托付給了徐家。

顧老爺子向來珍視身富才情之人,招了許多舉子門客,每每都邀請他們到家中座談賦詞。徐生便是那些舉子之一。

徐家本是寒門,空有才華,卻因著家境無法施展。顧老爺子知道後,也是為其惋惜,出資出力供其念書。徐生倒也爭氣,小小年紀便從這眾多門客裡脫穎而出,十分得顧老爺子的青睞,他便將自己的寶貝女兒許配給了徐生。

隻是顧卿顏對徐生無意,一直變著法兒勸父親退婚,直到顧家落魄,她不得不遵從父親的遺願嫁進了徐家。

徐生喜歡顧卿顏,從在顧家第一次見到她就喜歡。那日的顧卿顏,一襲紅衣,正騎著小馬駒在花園裡恣意放縱,她爛漫的笑顏映在陽光下是那樣的奪目耀眼,隻一眼,便映入了徐生的心裡,銘肌鏤骨。

顧老爺子說要將女兒許配給他的時候,天知他有多歡喜!他恨不能跳進水裡衝浸那顆躁動狂喜的心。

不過有一件事,徐生卻是一直知道的——郎有情,妾無意。

徐生不是個強人所難的人,他深知以自己的出身顯然無法與如此高貴的小姐相配。顧老爺子心善,才不嫌棄他,他卻不能將這些當作理所當然。不過他也並不打算放棄顧卿顏,隻是更用功地讀書,若待他日取得功名,才更有些資格正視顧卿顏,到那時,再傾儘全力對顧卿顏好,他相信,到那時,她總能看他一眼。

進京趕考的日子將近,顧家出事了。

臨終前,顧老爺子還是最惦記女兒,將顧卿顏托付給徐生,顧卿顏當著爹爹的麵應下了這樁婚事。

徐生終是不顧母親的反對在進京前將顧卿顏娶進了家門。

他深知母親的勢利性子,若非如此,母親定會將顧卿顏趕出家門。

自嫁進徐門,顧卿顏再沒開口說過話,徐生為她尋了郎中,說是忽然家道中落,又失去至親,一時無法承受,導致心悶鬱結,才無法開口,唯有悉心照料,日子長了,鬱結散去,心門重開,總能發出聲音的。

從那時起,徐生更是加倍嗬護顧卿顏,照料她吃飯,得了空總陪她去空曠處散心,陪她聊天,為她解悶。

徐母卻不高興了。

“這哪裡是娶了個媳婦兒,我看哪,這是娶了個祖宗!”

徐生一開始還會在徐母麵前為顧卿顏辯駁,後來,徐母的話,他隻是聽著,不反駁,也不搭理了。因為他發現,越是搭理母親,她就越罵得起勁兒。

每次徐母絮絮叨叨的時候,徐生便會捂住顧卿顏的耳朵,要麼就帶她出家門。

他總勸慰她,母親的話不必放在心上,這個家裡有他在。顧卿顏說不了話,卻非失了心智,也會朝他點頭,徐生這時便很開心了——至少顧卿顏能聽進去自己的話。

顧卿顏心裡明鏡似的,她一個富貴人家的小姐,除了女紅刺繡,詩詞作賦,尋歡玩樂,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會。徐家不比當日的顧家,樣樣都要徐母親力親為,徐母自然想為兒子尋一個能幫襯家裡的妻子,她顧卿顏已不是當初的嬌門貴女,在任何方麵都不再能幫得到徐家,徐母不高興,是應該的。

顧卿顏曾試著做飯,兩次都差點兒炸了廚房,從那之後,徐母再不敢讓她進廚房。徐母又吩咐她將園子裡的菜整整,她也無從下手。有一回,徐母叫她摘些菜送到廚房,鍋灶都起了半天也沒見人回來,徐母跑到園子一看,大驚失色,整片菜地裡的菜被拔了一半。

徐母大聲訓斥“你拔這麼多,吃多久?等爛哪!”

徐生聽見聲音尋到園子裡的時候,徐母已經回廚房了,隻有顧卿顏一人蹲在園子裡默默無聞地撿菜。

從那時起,徐生便告訴母親彆再讓顧卿顏做這些粗活了,她本就是嬌養的,又如何會這些。他也可以為家裡分擔,有事找他做即可。

誰知徐母聽完更生氣了,怒斥兒子道“我辛苦供你讀書,不是讓你用來寵媳婦兒的,你也疼疼你老娘吧!你日日要分出讀書的時間來陪這祖宗,書可還讀得進去?我看你也彆考什麼功名了,日日同她逍遙快活算了!”

“娘,顧家於我有恩,若非嶽丈大人仁善相助,我徐生又怎能走到這一步?彆說書了,就連吃食恐都困難。承蒙嶽丈看得起我,將他最尊貴的女兒許配給我,我們怎能忘恩負義?”

“他那是看得起你?分明就是托孤!養這麼一個祖宗在家裡,害我更操勞,也讓你不能用功讀書!”

“娘,嶽丈生前就和你定下了這門親事,當時你可是高高興興同意的,如今怎的這樣說呢?”

“兒子,不是為娘勢利,隻是你看她,什麼也不能做,這也就算了,還淨給家裡添亂,娘生你養你,隻盼著你能有個出頭之日。留她在家,隻會耽誤了你的前程,為娘的心,你怎就不明白呢!”

徐生沒再繼續同母親爭辯下去,他隻恐母親又要提什麼休妻不休妻的。

好在顧卿顏還是有些事情能做的——澆糞。這是她從徐生手裡硬搶來的活兒,從小養尊處優的她哪裡聞得慣這味道,不過,聞不慣也得聞。她心知徐生夾在自己和母親之間很是為難,徐生是個好人,她不想讓他為難。

也隻有做這些事,才能不顯得自己不是個一無是處之人,也隻有這時候,徐母不會來找茬。

不過徐母總有新的茬找上她——不能生養。

嫁入徐門三月有餘,顧卿顏的身子未見孕象。

“女子嫁人生子是本分,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你想讓我徐家絕後不成?”這話,是徐母對顧卿顏說的,更是對兒子說的。

此事,夫妻倆確實沒法反駁,顧卿顏隻擋在徐生的麵前承受責罵,從前麵對徐母的諸般責罵,總是徐生將她護在身後。

又過了不久,徐生進京趕考了,他本想帶上顧卿顏一同進京,徐母發了大脾氣,說若徐生敢帶上這祖宗去耽誤事兒,她就同他斷絕關係。

顧卿顏便撫慰徐生,讓他彆擔心自己,徐生也隻能不放心地獨自去了。

徐生走後,徐母日日責罵顧卿顏,總不過還是那些瑣事。

直到司安年出現,徐母高高興興將顧卿顏賣了,隻給了她一紙休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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