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卿顏正在房裡休息,聽到敲門聲有些詫異——還沒到用飯的點。
果然,她聽見了司安年的聲音“顧姑娘,我進來了。”
顧卿顏從榻上站起來,下一刻,門已被推開。
司安年甚至沒有去尋她的身影,直接轉頭看向了床榻那頭的她,“顧姑娘,我帶你去個地方。”
顧卿顏定要隨他去的,他是這府裡的主人,是將她帶回來的人,她不好拒絕。況且,她也想知道,這“司大人”的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她朝他走了過去,行了一禮。
幾日不見,眼前的司大人似乎清瘦了些,臉上略帶疲憊,顧卿顏總聽下人們說這位大人操勞得很,此刻見到他的倦容,顧卿顏才明白了,他們說的不假。
倒是顧卿顏,在司府這些日子,氣色養得好了些,瞧著她紅潤的麵龐,司安年很滿意。他向顧卿顏伸出一隻手去,示意她搭上來,見她怔住,又朝她微笑著,他剛要把手放下來,一隻小手搭住了他。
這回倒是輪到他愣神了,不過他很快清醒過來,牽了顧卿顏的手轉過身去,此時的司安年,滿眼皆是耐不住的笑意。
他們就這般手牽手,穿過了房間的院子,走過了後院,在司府一眾仆人的注視下來到了後花園。
顧卿顏確實許久未曾見到花兒了。
而這裡的花,卻令人那樣熟悉——當年,司安年離開顧家時,也曾穿過這樣一片園子,那是他不曾見過的風景,他便默默記在了心裡。搬進新府時,他親手種下了這些花。如今逢得青陽時節,花園裡熱鬨得很。
顧卿顏閉上了眼,仔細感受著眼前這一切,花香從她鼻周溢出,鳥語在她耳邊盤桓,還有……風的味道,即便夾雜著花香,她仍能感受得到,很清新,很舒適,令人沉迷。
風兒掀起顧卿顏的裙角,拂過她的臉龐,順便將她的發絲撩動,那發絲觸到了司安年的眼稍和唇角,那一刻的司安年的心,跳得極快,他沒能忍住在鼻間回味顧卿顏的發香,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的側顏,心中隻覺眼前之人才是世間最美的花兒。
司安年就這般靜靜注視著她,等著她,直到顧卿顏再次睜開眼,轉頭朝他笑。那個瞬間,司安年才有些後悔,後悔自己該早些帶她過來看這滿園的風光。
司安年繼續帶著顧卿顏往前走,牽著她的手始終不曾鬆開。穿過後花園,是一片空曠的草地,在那裡,顧卿顏也見到了她未曾見過的風景。
那是一棵梨樹——一棵孤零零的梨樹。
“‘風雪暖日莫為遲,一樹霜花綻玉姿’。姑娘可是奇怪這裡為何真的隻有一樹霜花?”
顧卿顏轉頭去望他,司安年也正看著她。
這梨樹是司安年的好友,也是一直陪伴著他的親人。
從楹縣到京城,長路漫漫。留宿一家客棧時,那院子裡的一樹梨花獨然盛放,這場景,驚羨了當時的司安年。店老板調侃他沒見過世麵,知道他要進京趕考,便折了一枝梨花贈他,祝他前路安好。
於是,這枝梨花便一直跟隨在司安年的身旁。說來倒是奇怪,這花枝真能給人帶來好運似的,此前司安年一路顛沛,自攜了這花枝前行,他覺得這京城的路竟縮了許多,也未曾覺得累。入了京,結交了許多朋友,也識得了許多好心人。考場上,更是發揮自如。
“你可知那店老板將這枝梨花贈我時,說了什麼?”
顧卿顏定定地望著他,等他開口。
“他說,梨花,代表生機和希望,人生縱有諸多失意之事,也該懷揣一絲希望。那時我剛失去親人,他的話確實開導了我。”
司安年捕捉到了顧卿顏眸中的變化,笑著解釋道“我的娘親,去世許久了。”
接著他又繼續說到這棵梨樹上。
那梨花枝隨在司安年身邊許久,卻不曾枯萎,直到司安年將它帶回府。起初,司安年是將它栽在了後花園裡,栽在那些花叢裡。誰知它不但沒有生長,反有枯萎的趨勢。司安年請了花匠來,那些個花匠也沒找到其中原由。司安年就想起了初在客棧看見那梨樹的時候,於是他便將梨樹單獨挪到了一片空地上。
萬物皆有靈,司安年此刻才信了。那梨樹獨自長得很好,它就那樣一點一點長出高大的樹乾和許多枝蔓,然後便開出滿樹的白花來。它的周圍,也漸漸生出草來,便成了如今這副光景。
“這滿樹晴雪,姑娘可喜歡?”司安年溫柔地詢問她。
顧卿顏慢慢走向梨樹,完全忘記自己的手還被司安年牽著,司安年被她扯動,就跟著她往前走。
顧卿顏蹲下身來,司安年便也跟著蹲下身來。她捧起地上的落花,湊到鼻間嗅了嗅,很香,不是梨花的香,而是她心裡有什麼綻開來了。
“謝謝。”
司安年正單腿蹲著望著捧花的她出神,忽聽見兩個字灌進自己的耳朵,他撐大了瞳孔直愣愣地盯著麵前的人。
“謝謝。”顧卿顏轉過頭去看他,又說了一遍,然後就笑了。
“你……”司安年還是不敢相信。
“司大人要對我說的,我都明白。這滿樹晴雪,卿顏喜歡,”她望著司安年,將手上捧著的梨花遞到他麵前,堅定地道,“很喜歡。”
梨花香近,司安年才敢確信,剛才的一切是真的。他回過神來,朝著顧卿顏笑開來。
廚房很快接到了命令不用再做藥膳了。
整個司府也都知道了,大人帶回來的啞姑娘開口說話了。
郎中還是日日裡過來,隻是檢查顧卿顏有沒有什麼隱症。病人能夠痊愈,郎中自然喜聞樂見。
倒是李耀心裡有些犯愁,老李一眼便看出這小子的心思,忍不住戲弄他。
“哎呀,某些人要出血嘍,也不知道掙的那點兒錢,夠不夠來一杯沉香樓的佳釀?”
廚房裡忙碌的其他人也笑著幫腔“李耀,你存了多少錢了?”
李耀憤憤道“八字還沒一撇呢,賈老頭兒,你也太心急了吧!”
“顧姑娘可是開口說話了啊!”
“開口說話怎麼了?也沒見著主子要娶她呀?咱們可是說得好好的,主子娶她,你才算贏。”
“哎呀,李耀呀,我看這回呀,還是你師父要勝了。你想啊,那姑娘自打入了府,不出門也不說話,主子帶她去後花園逛了那麼一逛,她就開了口,這還不明顯嗎?兩個人呀,是互生情誼!”
“況且郎中也說了,這顧姑娘能重新開口,也是靠著主子的功勞呢。”
“就是就是,而且管園子的老李還偷摸和我說過,主子帶顧姑娘去後花園的前幾天,就特意吩咐他要把園子打理乾淨呢,還讓他把那些花啊樹啊的枝子葉子修剪修剪,這還不足以說明咱主子對顧姑娘的關心?”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李耀急起來“關心是關心,喜歡是喜歡,那哪能一樣啊?再說了,就算你們說的都對,就算主子真是喜歡她,主子說要娶她了嗎?啊?說要娶她了嗎?這是我跟師傅的賭約,求你們就彆插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