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近日忙得不可開交,司安年從外頭請了些人來幫忙,倒沒有什麼大廚,隻是些沒有營生的婦孺夥計,聽說是為司府做事兒,一個個兒巴巴地都跑了來。
李耀生了病,顧卿顏端著藥去看望李耀,不忘數落他,學著他那日的口氣道“嗯,‘我是男子,定不會被這點兒雨欺負到頭上’。”
“哎呀,知道了,本來你和主子的婚事將近,我很高興的。誰知道還真被你給說著了,姐姐你就彆取笑我了。”李耀嘟囔著嘴道,“不能幫上你們的忙,我已經很內疚了。”
說著他咕嚕咕嚕將藥灌進嘴裡。
“你慢點兒,喝個藥怎麼跟喝水似的,”顧卿顏安慰,“不用內疚,你們司大人的病也沒好全呢,你們現在可說是同病相憐了。至於廚房那邊,他已請了鄉親來幫忙,你更不用擔心。”
“主子怎麼樣了?”
“還是之前的風寒,身子有些虛弱,郎中說歇兩日便會好的,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該不會我們成親的那天,你還想躺在床上吧?”
“當然不會了!”李耀從床上坐起來,“怎麼會!”
“哎呀,好了,剛喝了藥,快躺下,我逗你玩兒呢。頭還暈嗎?”
李耀搖了搖頭,“姐姐。”
“嗯?”
“我這兒沒什麼事了,你去陪主子吧。”
顧卿顏笑了笑,“你這小孩兒,心裡憋著什麼壞呢吧?”
李耀樂嗬嗬地笑著“哪能呐,我隻是想讓你和主子多待一會兒罷了。”
“行,行,行,那你好好的,我不打擾你休息了。”
說著顧卿顏便端著空藥碗出去了,李耀一直笑著目送著她離去。
顧卿顏入閣樓時,司安年已起身,正坐在窗邊望風景。
看見顧卿顏,他立刻站起身,走向她去接她手中的藥,“你又何必親自做這些?”
“端個藥而已,你才是,何故如此緊張?”
司安年放下藥,撫著她的肩膀,目色嚴肅,“你入司府,隻需做你想做的,其他的,一概不用操心,我想讓你開心些。”
對麵的人兒綻開了笑顏,“這便是我想要做的事啊,我什麼都不會,若連這些都不讓我做了,我更感覺自己像個廢人了。”
司安年無奈地抱住她,輕捋著她的發絲,“好,彆累著就成。”
一陣風從透過窗吹進來,撩動了顧卿顏的發梢,她忽然想起了李耀的話,想要去看看窗外的風景。
“這閣樓的視線的確不錯。”果如李耀所言,從窗子看過去,正能看見自己的屋子。
眼見心思被戳破,司安年有些不好意思,道“是啊……吹吹風,還是不錯的。”說著又指向天空,想要轉移她的視線,“晚上還有月亮呢,可美了,以後咱們可以一同欣賞。”
顧卿顏沒有去看他手指的方向,而是扭頭看他,笑著答道“好啊。”
成婚前一日,司安年帶顧卿顏去了個地方。
顧卿顏整個兒愣了神——顧家煥然一新。走進去,格局陳設與之前無異,滿園的花兒爭奇鬥豔,花香於空中彌漫。穿過園子,便是顧卿顏的房間。
顧卿顏一下便落入了過去的回憶裡,不知不覺,淚從眼角流下。
司安年為她擦去淚,指著床榻道“明日,你會從這裡出嫁。”
顧卿顏循著他的視線望過去,那床榻上,赫然擺著嫁衣。
“司安年。”顧卿顏望著他,她忽然覺得,自己並不了解他,想來也對,她與他相處不過數月,的確未曾好好了解過他。
“嗯?”她突然叫自己的名字,他有些恍惚。
“你何時做的這些?”
“知道顧家出事之後,我便將這裡買了下來。”
顧卿顏一陣吃驚,她本以為這是他為新婚做的準備。竟從那樣久遠之時,他便想著要報恩了麼?
“若我未曾被徐家休棄,這裡當如何?”
司安年深沉了一口氣,“我會尋個時機將房契和地契都給你,以報當年之恩。”
“隻是這樣?”
“嗯。”
“看來,你還挺有原則的嘛。”顧卿顏打趣道,眼中還噙著淚。
“如今,這便也算在你的嫁妝之內,以後,你就是司府的女主人,我司安年的妻子。”
顧卿顏噗嗤一聲笑了。
二人剛出門,便撞見了徐生。
“阿顏!”徐生衝上前握住顧卿顏的胳膊,“真的是你!方才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我找了你好久,這段時間,你究竟去哪兒了?”
“這位公子,請你放開。”司安年摁住徐生的手,眸中有些嚴峻之氣。
“你是誰?”
“你無需知道,你隻需知道,你現在握著的,是我的夫人。”
聽見這話,顧卿顏轉頭看向司安年,心中滋生出恣意舒適之感。
“妻子?”徐生不信他的話,又去問顧卿顏,“阿顏,他說的是真的。”
顧卿顏點了點頭,道“徐公子,你我緣分已儘,還請公子朝前看。”
許久不曾聽見顧卿顏的聲音,徐生子自然是驚訝的。
“你……能說話了?”他看向司安年,“是他,讓你開口說了話?”
徐生不願相信,自己那般陪伴顧卿顏,沒能治愈她的心疾,不過才數月不見,她的病就都好了。
“徐公子,當年顧家落魄,你未曾忘記我父之恩,違背母意將我娶進家門,給了我一處容身之所,在家中也是事事都順著我,還為了我多次同你母親頂嘴。這些恩情,卿顏都記在心中。隻是如今,我將嫁作他人妻,你我不該再有糾纏,願你往後之路一帆風順,能娶得一位既合你母親心意,又愛你之人。”
“我娘……我娘她本就是勢利之人, 我知道的。可是阿顏,當初娶你,並不僅僅為著嶽丈大人的恩情,還因為……我是真的……真心喜歡你。阿顏,難道你我相伴的那些時日,你對我,不曾有一丁點兒動情嗎?”
“徐公子慎言,如今你我不再是夫妻,我父自不再是你的嶽丈大人,還請公子莫再如此稱呼。當初同意嫁給你,是因著父親的遺願,而如今踏出徐門,也是希望你和令慈不再有爭端。令慈說得對,我不能為徐家帶來任何利益。況且——”顧卿顏牽住司安年的手道,“我如今已有心悅之人。方才徐公子問我可對你動過一絲真情,有的,但那不過是為著公子著想的惻隱之心,而非男女之情。徐公子,你能找我,說明你是個有責任心的人,我很感激。但我亦知,你心懷朝堂,不該執著於一個不愛你的人。你我,絕無可能再回到從前,如今我隻想同我愛的人在一起,希望徐公子成全。”
一番話儘,聽著的二人卻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徐生沒再說什麼,隻一直盯著顧卿顏,默默鬆開了握著她胳膊的手。
司按年則緊握著他“夫人”的手往家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