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池凜微信回複的時候, 樓覓剛出門。
補習?補這麼晚?
儘管如此, 樓覓焦躁的心情還是被安撫了不少。
樓覓回複:
“你現在在哪兒呢?也沒開車去, 這個點鐘很難打車……”
語音才說到一半,淅淅瀝瀝的雨點滴在車玻璃上。
這場冬雨來得迅猛,頃刻間變成了磅礴大雨,車頂被砸出連片的悶響聲。
剛才那條語音還沒有說完就發出去了, 樓覓追加一句:
“我這兒下雨了, 你那邊下了沒?這個時間點加下大雨完全是等車地獄,沒個把小時你等不到車。幸好你姐我人美心善,已經出門接你去了。快趁現在想想怎麼感謝我吧。”
微信發出去之後, 三分鐘沒有收到回複,樓覓緊盯手機。
五分鐘,依舊沒有回複,浮躁的情緒又起來了,樓覓直接打電話過去。
“這小混蛋, 大晚上的讓人擔心。”
嘟嘟嘟——
嘟嘟嘟——
一直響到自動掛斷, 池凜都沒接。
“嘖……”
樓覓本來就累得夠嗆,這下子直接上頭了, 腦壓迅速增高。
都不用檢測,樓覓完全能憑感覺判定,此時她的pt指數肯定破5。
“小王八蛋, 等我見到你,肯定給你來個旱地拔蔥連帶倒頭栽。”
雨夜車少,路上速度更快。
到南湖三中一整趟下來快半個小時的時間裡, 沒收到池凜任何回複。
樓覓一開始還猶豫過,小孩隻是補習稍微晚了一點,自己就火急火燎得趕去接她,人家會不會覺得被緊盯著,壓力有點大?
畢竟她們說好了要將接吻的事忘掉,還沒多久樓覓就開始主動,怕池凜多心。
半小時下來,什麼矯情勁兒全沒了,整顆心被擔憂占據。
樓覓哪還管什麼主動不主動,多心不多心,她隻想揍這小混蛋一個大的——就算揍不過她也得揍。
好不容易到了南湖三中,車停在學校門口,她從車窗內往裡看,整座學校被大雨吞沒,隻能隱約看到一點點路燈。
她從車鬥裡拿出傘,蹚著路麵的積水往裡走,學校大門已經關了。
“師傅!”樓覓敲了敲崗亭的窗,裡麵的燈亮了起來,保安大叔打開一個小窗口,立即被風吹得眯起眼睛。
“學生都走了嗎?!”
雨實在太大,風也跟著起勁,樓覓和保安大叔相隔不到一米的距離,她得提高聲音用吼的,對方才能聽得見。
“早走了!”保安大叔也喊了起來,“怎麼了!你家孩子沒回去嗎!”
樓覓:“沒啊!”
“你家孩子叫什麼啊!我給你查查!”
保安大叔這邊有學生打卡記錄,隻要從兩邊大門走的都會掃臉。
“池凜!高二六班的!”
保安大叔一聽這名字,都不用查,這可是三中的名人。
“半個多小時之前就走了!最後一批走的!我看到了!”
“半個多小時前就走了?”樓覓讓他等會兒,繼續給池凜打電話。
還是沒人接,也沒聽到周圍有任何手機鈴響起的聲音。
樓覓繼續打,著急地四下張望,依舊沒有回應。
天寒地凍的深冬雨夜,池凜就像被四周的黑暗吞噬了一般。
三個電話打出去,無人接聽。
樓覓反而冷靜了下來,回頭問保安大叔:
“請問這附近有什麼避雨的地方嗎?”
保安大叔穿著黑色的雨衣拿了把手電筒走了出來:
“南邊有個公交站可以避雨,更遠點還有商業街,吃飯的地方肯定也能躲雨。怎麼了,孩子沒接電話嗎?”
“嗯,沒接。”
樓覓分析,池凜可能沒有帶傘又打不到車,找地方避雨去了。
樓覓繼續問保安大叔:“距離商業街有多遠?”
保安大叔:“大概2公裡吧。”
“池凜出來的時候下雨了嗎?”
“那會兒就要下了,風特彆大。我看到她拿著手機在看,站在路邊等了一會兒,有可能是在打車但是打不到,然後就走了。”
樓覓:“可能去了公交站。”
保安大叔跟著她一塊兒跑去了公交站。
亮著燈的長方形公交站,仿佛是驚濤駭浪的海麵上溫暖的燈塔。
樓覓視力還可以,距離公交站估計還有100米,就已經將裡麵看了個遍。
似乎沒有人。
懷著一絲希望跑到公交站,祈禱著池凜隻是坐在角落裡才沒有被看到。
衝入公交站內,裡麵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樓覓渾身已經被雨水打濕了,長發往下滴水。
傘再大也頂不住暴雨。
保安大叔看她眼神有點直,安慰道:
“咱們互相留個手機號,分頭找吧,找到了互相通知一聲。我叫我其他的同事也出來找。”
樓覓:“行,我先報個警。”
保安大叔:“這才不見半小時,估計警察不會管吧。”
“先報再說。”
兩人分頭行動,樓覓報警,跟警察說了具體的情況,警察那邊倒是願意出警。
因為最近又有針對女高中的凶殺案,讓警局日子也不好過。
自2030年天網係統升級,依靠人臉識彆掃清了一大批在逃多年的嫌疑犯之後,犯罪率有顯著的下降。
像最近這種連環凶案少之又少,犯人的膽也肥,根本不怕死。
如果再來一起命案的話,警局局長就得換人了。
樓覓留下聯係方式之後將手機緊握在手裡,繼續找。
往偏僻的小巷子和小路裡找。
雖然這種尋找方式本身就讓人不安,但理智告訴她,這些地方更有可能找到池凜。
樓覓知道池凜很厲害,可如果對方是個強壯的成年男性凶徒,又持有武器,對她發動突然襲擊的話,結果還真的不太好說……
從一片老小區轉出來,問了好幾個人,都說沒有看到女高中生。
有隻流浪狗正對著一堆隨意丟棄的黑色垃圾袋狂吠不止,樓覓看到這一幕猛然停住了腳步。
這年頭早就強製實行垃圾分類了,怎麼還會有這樣的黑色垃圾袋?
一直很冷靜的樓覓忽然就慌了,也顧不上那垃圾會有多臟,隻要想到池凜有可能在那裡麵,樓覓直接丟了傘,徒手上去撕。
流浪狗被她嚇跑,五六個垃圾袋全被她撕開,借著微弱的路燈確定,裡麵全部都是垃圾,沒有她想象中的東西。
也是……
哪個凶徒會把屍體這樣打包,放在這麼容易被發現的地方啊。
樓覓覺得自己太可笑。
但方才緊繃到極點的情緒也稍微緩和了一點。
將丟到路邊的傘撿了回來,樓覓的手機忽然響了。
樓覓一秒接聽!甚至還沒看清來電的是誰!
“喂?!”
“……請問,是樓覓女士嗎?”一個陌生的,冰冷的女人的聲音。
“是!”
“池凜在我這兒。”
樓覓一聽這話,努力控製著情緒,緩了一大口氣之後才平靜道:
“你們要多少錢?”
對麵安靜了片刻後說:
“我是警察。”
樓覓:“……”
樓覓穿過兩條街,不僅看到了池凜,還看到了警車和一群身穿製服的警察,以及冒雨圍觀的吃瓜群眾。
“姐姐。”池凜撐著一把不屬於她的傘,看到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乾的樓覓,主動跑上去解釋,
“我的手機不小心丟了。”
樓覓上上下下恨不得將她看個五百遍:
“你有沒有受傷?”
池凜搖搖頭。
樓覓心裡一酸,忍不住將她緊緊抱住。
計劃中的辱罵毆打和倒頭栽全都不知道被遺忘到哪個角落去了。
隻有緊密的擁抱才能卸掉樓覓高壓之下的心情。
池凜看她這一身的狼狽,就知道她肯定找自己找了許久。
從未見過這樣的樓覓。
她眼裡寫儘了擔憂,在見到池凜那一刻,失而複得的狂喜一瞬間衝入心頭,竟變成了鋪天蓋地的酸楚。
樓覓像抱著至寶一樣抱著池凜。
池凜安撫她:
“我在這兒,好端端的在這兒。”
一邊安撫一邊幫她順背,好像被擁抱的人是樓覓一樣。
樓覓將所有的情緒儘情宣泄在池凜的懷裡。
穿著一整身雨衣的女警察本來要上來跟家屬說兩句,見她們抱得難舍難分,沒好意思直接上前,就站在一旁乾等著。
等兩人終於分開了,她才開口:
“樓女士,又見麵了。看得出來,你們姐妹倆的感情增進了很多。”
這聲音就是剛才給樓覓打電話的女人,她借著路燈費勁看,想起來了。
上次池凜在網吧踹壞人家包廂門的時候,打電話讓她去領人的就是這個女警察。
“……真夠巧的。”
“可不麼。”女警察將防雨頭盔抬了抬,讓淤積在帽簷裡麵的雨水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