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陪嫁過來的侍女,除了竹君,還有另外四個,都是跟了王樂瑤很多年的。剩下的便是宮裡分配過來的,兩個女史,幾名女官,還有一群宮女。
兩個女史一早就過來,將床上的落紅收走,登記在冊。
王樂瑤不習慣陌生人近身,飲食起居,還是由陪嫁侍女負責。
宮裡的膳房準備的膳食很精致,大大小小的總共十幾道,擺滿了食案。王樂瑤雖然很餓,但胃口卻不太好,吃了幾口就放下了。大概是身上太疼,實在吃不下。
“幫我沐浴更衣吧,今日還要去太後那裡請安。”
“娘娘,您都這樣了……不如跟太後告病,好好休息一日,改日再去吧。”
“不合禮數。”
竹君隻能照做。
王樂瑤到了淨室,坐在浴桶裡的時候,身體才徹底放鬆下來。本來女子初經人事,沒有不怕的。她曾經設想的洞房花燭夜,應該是夫君溫存細致地引領她,兩個人都能享受那份魚水之歡。可惜,她所嫁的,並不是個懂得憐香惜玉的男人。
他甚至很粗暴,粗暴到新婚之夜不顧她的意願,幾乎弄傷了她。
幸好她不愛他,否則真的要悲痛欲絕。大不了當作被老虎咬了一口。
不過,她到底哪裡惹惱了他?這武夫說翻臉就翻臉。
沐浴完畢,竹君為她梳頭發,因為她臉色不好,還上了妝。她順手把那塊最近一直佩戴著的水明玉收進妝奩裡,換了一塊普通的玉佩。
稍後,她乘坐肩輿去了壽康殿。路上顛簸,她身下疼痛,額頭出了汗,扶著扶手才能坐穩。
壽康殿裡已經有不少人,都是蕭氏的族親女眷和太後的娘家人。她們早就聽聞皇後係出高門,貌美無雙,大早就迫不及待地進宮,想一睹芳容。
“皇後駕到。”女官在門口喊了一聲。
除了太後,眾人都起身到門口相迎。
王樂瑤看到這麼多人,也愣了一下,不過她很快恢複鎮定,笑著說:“不用多禮。都坐下吧。”
她今日穿著繡孔雀紋的大袖裳,絳色團花羅裙,一條紫色的佩帛挽在臂間,行走間優雅飄逸,氣態華貴。在一眾寒門出身的女眷之間,有種名山大川,令人仰止的感覺。
張太後看她戴的是自己春日宴上賜的步搖,明豔照人,心中歡喜,伸出手道:“這步搖真是襯你,好看得很。昨日累壞了吧?二郎怎麼沒陪你過來?”
王樂瑤順勢握著她的手,坐在她身旁,輕聲說:“陛下公務繁忙。”
張太後不高興了,拍著她的手背,“再忙也不差這半日,連陪新婦的時間都沒有?他要是對你不好,你就跟我說。我拿藤條抽他!”
王樂瑤忍不住掩嘴笑起來,“母後說笑了。”
太後打量她,“天這麼熱,你怎還穿領子這麼高的衣裳?可彆悶壞了。”
王樂瑤不自然地整理了下領子,“我吹不得風,不礙事。這是我給母後繡的扇麵,想著天熱了,正好可以拿來扇扇,希望母後彆嫌棄。”
竹君把一個錦盒呈上,如意接過,打開來,扇麵繡的是鬆鶴,扇柄選的是黑竹,垂掛綠色的穗子。
“你怎知我喜歡綠色?”張太後歡喜地把扇子拿起來,愛不釋手地翻弄,“你的手怎麼這般靈巧?繡得真精致,顏色也配得好看,我怎會嫌棄?喜歡都來不及。如意,你快看看。”
左右紛紛附和,還露出豔羨的目光。她們的兒媳進門的時候,隻會在外頭買些東西,或者隨便做幾條帕子襪子的糊弄她們。人家高門之女就是不一樣,送的是多麼風雅彆致的東西,還是親手繡的,名門之女的繡品可是不多見的,看把太後老人家哄得多高興。
如意垂眸說:“殿下係出名門,眼光自是無人能比的。”
其實論繡工,如意也是不輸的,但構圖配色這些,卻遠遠比不上。這是眼界和修養的差距。
王樂瑤又讓竹君把準備好的東西交給衡陽郡公夫人趙氏,山陽郡公夫人陳氏等人。陳氏大病了一場,人輕減了很多。她聽到王氏女還是做了皇後,本是不想來的。如今人家可壓在自己的頭上,肯定要給自己難堪,沒想到她竟準備了禮物。
趙氏的是一條珍珠項鏈,陳氏的是一串紫檀佛珠。
王樂瑤想著,趙氏上回盯著她的項鏈看,想必很喜歡。但那是禦賜之物,不能轉贈,所以她就另尋一條陳色差不多的。陳氏吃齋念佛,打扮也比較素淨,送她佛珠最好了。
其餘的人,王樂瑤也不熟悉,所以沒準備東西。隻不過她跟人交談兩句,就能把人認出來,詢問家裡的情況,應對得體。
趙氏一邊擺弄項鏈一邊暗歎,難怪都說要娶高門婦。麵對這麼多人,遊刃有餘,絲毫不怯,她們這種寒門可是幾代都養不出來這樣的女兒。陛下娶了王氏女,感覺蕭家整個門庭都被抬高了。
“陛下駕到!”
殿上安靜了一瞬,王樂瑤的手不由自主地發抖,整顆心都揪住了,她不想見他。
張太後笑著打趣:“還說公務繁忙,這不是巴巴地追來了?我就說新婚燕爾的,他哪裡舍得下你。”
話音剛落,蕭衍就進來了。皇帝高大英武,負手而立,穿著絳色的長袍,跟皇後今日的裝扮倒是極為相配。
眾人都起身行禮,蕭衍注意到王樂瑤起身的時候,扶了下憑幾,秀眉輕蹙。
“不必多禮。都坐著吧。”蕭衍說。
“過來坐你媳婦旁邊吧。”張太後招手,還不忘炫耀手裡的扇子,“這可是你媳婦親手為我繡的。”
王樂瑤隻感覺到一道熟悉的黑影壓過來,嚇得麵色蒼白,本能地後退一些,整個人都僵住了。
蕭衍坐下來,看了扇子一眼,“皇後有心了。”
蕭衍徹夜未睡,他試圖說服自己,一切都是王家和她父親所為,她是毫不知情的,不該遷怒於她。早上批閱奏疏,聽蘇唯貞說,昨夜她差點傷了,便開始坐立難安。昨夜,他確實急怒攻心,但也隻是一次,怎麼如此嬌弱?他離去時未仔細查看,不知她傷得到底如何。聽宮人說她自己到壽康殿來,便忍不住過來了。
可她明顯在怕他,渾身都在抗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