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蕭衍罰她閉門思過一個月,眼下應該到了期限。她不好好在家裡呆著,進宮乾什麼?
蕭衍心裡正煩,剛想說不見,那內侍又說:“她說有極其重要的事跟您說。”
“帶她進來。”
郗微走進中齋,重新看到了闊彆一月多的皇帝。昨日皇帝娶親,她故意躲在家中不出來,因為她不想看到王氏女那般風光。不就是個皇後之位嗎?可以立,又不是不可以廢。
她向蕭衍行禮,身上穿著一件茜色的裙裳,繡香草,發髻上插著幾隻蘭花的釵子。她很會打扮,故意抹掉了年齡感。而且她那種喜歡淡雅的性子,真的跟王樂瑤有幾分神似。
蕭衍問道:“你找朕,何事?”
郗微看向蘇唯貞,蘇唯貞明白她的意思,正要帶人全部退出去,蕭衍說:“其他人出去,蘇唯貞留下。他不是外人,沒有什麼不能聽的。”
蘇唯貞想著,陛下是不想跟郗家娘子獨處,傳到皇後娘娘的耳朵裡,便乖乖地留下來了。
郗微也不在意,說到:“陛下的人,是不是已經抓到廢太子了?”
蕭衍意外,看向她,“你如何知道?”
“我知道陛下要抓他,一直幫陛下暗中留意。父親早年結識了不少江湖上的朋友,一發現廢太子的行蹤,便想辦法將消息散播出去。以陛下之能,肯定就抓住他了。”
“這麼說,朕還要感謝你?”
郗氏雖然不如建康四姓一樣,有那麼大的權勢。但郗超這個人還是有幾分本事的,否則當年也不會看中了他的能力,把他一個寒門扶到刺史的位置。所以郗微這麼說,也並非不可信。
郗微垂頭道:“不敢。我隻是想儘自己的力量,達成陛下所想,為陛下分憂而已。”
蕭衍不發一言。
“陛下是不是很想知道,到底是誰藏匿太子?或者知道了,又苦於沒有證據抓他們?”郗微又說,“我倒是有一計,陛下不妨試試看。”
蕭衍翻閱奏疏,心中不喜此女工於心計。若說王氏女是陽春白雪,最不願意沾染這些陰私,那郗氏女可能就是在陰謀堆裡長大的。她家中姊妹多,還有很多兄嫂,在家族有限的資源裡頭,想要脫穎而出,就不得不憑自己的本事。
所以,當年她才會拒絕那門看起來並不怎麼有利的婚事。
但蕭衍還是想聽一聽她有什麼計策,能對付甲族之鼎的王家,便道:“你說說看。”
郗微上前一步,手放在嘴邊。說完後,輕聲道:“我彆無所求,隻求能助陛下一臂之力,鏟除心中大患。”
是夜,餘良引著一個人,暗中前往王允的書房。
王執也在王允的書房之內,沉默地坐著。
來人穿著玄色的風帽,步履匆匆,進入書房以後,才露出真容,對王允說:“宗主。”
這位是未央居的主事劉八娘,其實她的真實身份,是王家的一名暗衛,專門負責在都城裡收集情報。
“你跟他說。”王允手指著王執。
“廢太子的確已經被陛下抓住了,正在押解回都城的途中。校事府這回很小心,不可能在半路上把他劫走,隻能回都城之後,再做打算。”
王執覺得難以相信,這怎麼可能?景融應該在山中藏得好好的。
王允拍了下書案,“你還不說實話,非要把王家害死才甘心?”
王執隻能把救下薑景融,並把他藏在山中的事跟王允說了。
“這回,因為阿瑤的事,我回來得匆忙。明明叮囑過他不要下山,這孩子……”王執搖了搖頭。薑景融如果好好地藏著,是絕對不會被人發現的。他可能是呆得煩悶了,或者隻是想出去透口氣。
而他們都低估了大梁皇帝的能力。
“我早就告誡過你,你一人不可能扛下此事。說不定陛下現在已經知道,你可想過阿瑤的處境?”
王執沉默,他本意隻想保住薑景融的性命,絕不想連累女兒。
劉八娘說:“宗主,暗衛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陛下就算有所懷疑,也絕對找不到證據。如果要營救太子,如今就要想對策了。”
“不。”王允抬手道,“暫時不要動。”
王執看向他。
“我也想為薑氏留下一脈,但那要建立在王氏能夠保全的基礎上。陛下肯定已經懷疑王氏了,我們若輕舉妄動,搞不好就是全族覆滅的下場。”王允走到輿圖前麵,“我們都彆低估了陛下的能力。王氏在前朝能夠屹立不倒,是因為我們手中有北府軍,牽製住皇族,哪怕兵禍,也能保全自身。可陛下是軍中出身,他太明白軍權的重要性。現在荊州有一支他的親兵龍驤軍,人數有數萬,隻聽他號令。都城裡還有一支中軍,人數雖不明,足以抗衡北府軍。我們跟陛下來硬的,絕對沒有勝算。”
王執閉著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氣。
王允又勸道:“阿弟,你已經做了你應該做的事,為人臣,為人師,都已無愧。有時候,人逃不過命運二字。你多為宮中的阿瑤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