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當年足以跟王家並稱,自從文獻公死後,真的是一落千丈,要掛在四姓之末了。
桓夫人王氏敲門走進來,看到女兒在發呆,在她麵前揮了揮手,“在想什麼呢?”
“母親,您怎麼來了?”
王氏歎了口氣,“你二姐又寫信回來訴苦,說是你二姐夫對她不好,姬妾納了一個又一個。她的肚子也不爭氣,沒辦法攔著。你無事便去看看她吧。”
桓曦和搖頭,“我可不去,當初是她自己看上庾家的權勢,非要嫁給庾家的郎君。如今庾家不行了,她又後悔,日子能過得好就怪了。”她拉了拉母親的袖子,“母親,我記得二姐當初,是不是跟沈家議過親?”
“是的,你還記得這事呢?你二姐命也苦,本來跟沈家議了親,都要嫁過去了,沈家偏偏出事。還好沈家郎君是個懂事的,主動來退了婚,沒有牽連到我們。”王氏幽幽地說,“如今那郎君是陛下身邊的紅人,權傾朝野的侍中。你父親也後悔,當初要是拉了沈家一把,何至於是這樣的境況。”
“母親,現在後悔也沒用了。本來就是你們對寒門和不如甲族的士族有偏見。花無百日好,那庾家得勢的時候何等風光,現在頂著廢後母族的頭銜,也隻能夾著尾巴做人,我好久都沒看見他們出來了。”
“所以母親也不希望你嫁什麼甲族了。”王氏摸著女兒的頭發,“但你年紀也不小了,再熬下去,就跟那個郗氏老女一樣了。”
桓曦和皺了皺眉頭,“母親,您可千萬彆把我跟郗氏老女相比。她都被陛下趕出都城了,您可盼著我點好。”
王氏被她說的話逗笑,又說:“你整日在外麵跑,參加那些雅集談社,就找不到個稱心的夫君?”
“您以為挑夫君是去市集上買東西,不滿意還可以隨便丟掉的?我當然要看好了,看準了,可不想像二姐一樣,將來後悔。”
王氏想想也對。如今四大姓裡除了王家,日子都不好過。而王家的風光又能延續多久呢?也許高樓大廈,傾頹也不過是一夜的事情。這些年,實在見過太多了。
這時,淩霄在外麵說:“娘子,宮中來人了,皇後娘娘請您進宮一趟。”
桓曦和正閒得無事,聽說王樂瑤請她進宮,頓時來了精神,一邊從床上下來,一邊說:“母親,我晚上可能不回來用晚膳了。正好看看宮裡都給阿瑤生辰準備了什麼好吃的!”
“你這孩子,慢一點。”王氏不放心地叮囑道,“阿瑤是皇後了,不比在閨中時,你可彆失了禮數!”
“我曉得的!”
桓曦揮了揮手,頭也不回地跑出去了。
她坐著牛車一路進宮,雖說不是頭一回看到顯陽殿,但皇後所居之處,果然儘顯氣勢。飛簷如鳳凰展翅,周圍空曠,所有建築都矮小卑微,隻有前方的帝王中齋,與之龍騰鳳躍,遙相呼應。
桓曦和走入正殿,對王樂瑤行了個禮,“小女拜見皇後娘娘。”
“表姐不用多禮。”王樂瑤抬了下手,“快坐吧。”
桓曦和覺得這樣兩個人顯得客套了很多,但是在宮中,畢竟尊卑有彆。
旁邊還有兩個女史在記錄言行,想來也不能太隨意了。
不過,看阿瑤的氣色挺好的,皇帝應該沒有虧待她。
王樂瑤抬手讓殿上的人都退下去,竹君還想說什麼,接觸到她的目光,也隻能跟眾人一起退出去。娘娘的性子她最清楚,決定的事,又豈會改變。
等殿上無人之後,王樂瑤拉著桓曦和的手說:“表姐彆跟我見外,我們私下還像從前一樣。”
桓曦和鬆了口氣,“我還以為一直要跟你用敬語和謙稱呢。”
王樂瑤笑了一聲,也不賣關子,開門見山地說:“表姐,你聽過都城裡新建的六疾館嗎?”
桓曦和搖了搖頭,像他們這樣出身的女子,真的不會去關心平民的事情。
“陛下和臨川王建了這個六疾館,想用國家的力量,免費給貧苦的百姓治病。但是建康城裡的鋪子地契幾乎全在我們四姓的手裡,所以目前隻能籌集出一個。可遠遠不夠。需要看病的百姓太多,還有臨近郡縣的過來排隊。我今日親眼所見,十分震撼。”
桓曦和認真地聽著,“你想要我做什麼?”
王樂瑤打開一個盒子,把裡麵的幾張房契拿出來,“我出宮不方便,表姐又常能在外行走。這幾處房屋,地段都臨近大市,原也值不了幾個錢,我想讓你幫忙交給建康令,辟作六疾館的新所。”
桓曦和伸手接過,疑惑道:“你怎麼不直接給陛下?”
王樂瑤無奈地說:“他是皇帝,怎肯要我的嫁妝。上次我怕國庫艱難,要出錢修宮宇,都被他否了。你也彆說是我出的,就說是我們幾家共同拿出來的,聊表點心意。”
桓曦和把東西塞進懷裡,“你都說了是幾家共同出力,那我就去建康令那兒問問,要錢要人,他儘管開口就是了。不過這個六疾館並非隻開一時,想要長久下去,錢是很大的問題,恐怕要想想彆的辦法。”
王樂瑤也知道,現在隻能解一時之急,先把那些來看病的百姓安置了再說。
“阿瑤我以前從來都沒有想過,你會變成這樣。你連家門都很少出,整日被你祖母和長公主拘在家裡學習各種技藝,應該是最想要自由的人吧。我以為你被迫嫁給皇帝,逃開了舊時的束縛,會隨心所欲地做自己,沒想到你現在居然掛心起百姓來了。之前家裡的女子入宮做了皇後和貴人什麼的,都是更加享受權勢富貴。看來你呀,完全被陛下給帶跑了。”
王樂瑤也不知道怎麼說。這些日子,她雖然很嫌棄蕭衍的各種粗糙,但是那人身居高位,還能如此嚴格地要求自己,而不是貪圖享樂,確實對她的觸動不小。
“那你喜歡陛下嗎?”桓曦和小心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