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矩是人定的嘛】
“規矩是人定的嘛。”
這觀山道長說一不二。
說下山來參演,沒幾天就直接登門了,一如既往的有眼色。
不過這場合就顯得有些不合時宜了。
盧正義正跟著張煜正從監控器裡瞧著拍攝的畫麵,他就這麼不聲不響的來了。
因為有提前跟片場外頭守著的人知會,這一次外邊的人便是沒再攔著他。
“挺好,我就欣賞道長這種知道變通的人。”
盧正義沒動彈,隨口回了一句。
現在正在拍攝,他可沒功夫去招呼人家。
而旁邊,張煜就顯得有些緊張了。
畢竟第一次見麵時,該瞧的也瞧出來了。
這道長啊,也不是個普通人。
服了,自打進了這個劇組,一天天都見著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不過要說離開吧,張煜也不願意。
誰見識了這樣的世界,都不會願意去過些‘平凡’日子的。
“原來這就是拍電影嗎?從另一個視角看,還挺奇怪的。”觀山道長好奇的站在盧正義兩人的身旁,看著遠處被一堆固定機位、移動機位圍著的角落,“有一種站在兩個世界的邊界線,看著不同世界所發生的事情一樣。”
“這段劇情應該是在調查抽腸獄的死者,教堂牧師吧。”
“我記得是,背信之罪。”
在道長的視野裡,教堂內一邊世界是暗的,一邊世界是亮的。
陰暗的世界是他們現在所站著的世界,所有燈光都被關上,兩邊窗戶也被厚實的窗簾給蓋上了,能見度並不高。
而另一邊,遠處被那些攝影機隔開的‘另一個世界’中,暖陽透過窗戶照進屋內的那一角,便顯得有些明亮了。
那個世界中,牆壁上掛著十字架,桌子上擺著耶穌的神像。
酒櫃裡,還有看起來價值不菲的紅酒和高腳杯。
“這裡就是那個牧師死去的房間嗎?”
一個腦門光亮,身材精壯,神情嚴肅的外籍探員正四處張望著,觀察著。
他的嗓音很獨特,有點沙啞。
不過配上這健壯的體格,有一種硬漢的風格。
因為死者是一個教堂牧師,於社會上的地位很高的緣故。
所以這個刑事事件的等級再一次提高,上升到了國際事件。
因此,國際探員凱文被派往本地,協助調查。
而比起於本地的探員因為這一個個離奇的死者,而把這件事情與鬼神關聯上不同,凱文是一個純粹的無神論者,他相信所有的犯罪都是犯人以不為人知的科學手段犯下的。
於是,他申請再一次實地調查,而協同的辦案人員便是在外語上有著一定水平的黃火土。
“對。”
而在凱文的身後,留著短發,略顯頹廢的黃火土漫步跟上,“現場已經勘探過很多次了,死亡時間內除了牧師,現場沒有其他人的痕跡,更彆說打鬥。”
“根據屍檢報告的結果,我們基本判定是由牧師自己用刀把肚子割開,抽出腸子。”
“自己落下刀口跟被人刺入,是很有大差彆的。”
他的步伐顯得散漫,回答的內容也基本是複述同事的調查結果。
凱文沒搭話,繼續掃視著房間。
直至,他將目光看向牆壁上的冷氣機。
“這裡檢查過嗎?”
他再次用那沙啞的嗓音詢問著,而身體已經有了動作,搬了個椅子,穩穩當當的站上去,身手很是矯健。
“……應該有吧。”
後進入現場的黃火土稍作遲疑,“而且這大熱天的,開個冷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凱文一邊戴上手套,一邊開始檢查,“其他現場也有冷氣機吧?”
這個問題問出來,黃火土也覺得有幾分道理了。
既然三個死者的死亡方法都這麼離奇。
那麼把他們的所有共同點一一排查是很有必要的。
不過,他還是照著問題回著,“……有,家家戶戶都有,這邊很熱的。”
“這是什麼?”
而就在這時,凱文用鑷子夾起一顆極小的鋼珠,出聲問著。
這鋼珠極小,如果不是細細觀察的話,可能也就覺得是個無關緊要的小螺絲。
“很好,鏡頭拉近,對準鑷子上的鋼珠。”
正專注著看戲的道長的耳邊,盧正義指揮的聲音響起,將他驚醒。
等他回過神來時,周圍的燈已經全部打開了。
比起於剛才這邊是暗,那邊是明。
現在兩者的關係卻是倒過來了。
燈光的光亮比之那微弱的陽光,更為刺眼。
但那種仿佛是在看著兩個世界的割裂感慢慢開始在道長的眼中淡化,直至消散。
因為眼前,另一個世界的人已經跨越了‘分界線’,從那一排攝像機、攝影師中走出來。
“盧導,這一段拍得怎麼樣?”
出畫的常正偉和傑森顧不得補妝,朝這邊走著。
而在看到盧正義身旁站著的觀山道長後,兩人還愣了一下。
“不錯,動作、表情都很到位。”
盧正義笑著抬起頭,看向常正偉,“常老師,你就按著之前跟我說的,你對於角色的理解去發揮就好了。”
“截至目前你發揮得很不錯,這個階段黃火土的那種迷茫和隨波逐流、頹廢,伱都表現出來了。”
“倒是傑森,你的表現有些欠缺,還記得凱文的死法嗎?不敬鬼神,你應該適當突出這一點。”
而對於他竟然朝對一個國際巨星這麼不客氣,正慢慢上前,開始收拾場地的劇組眾人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傑森自己都沒說什麼,他們又有什麼好奇怪的呢。
“可是……我很相信這些。”
傑森有些苦惱,“這是我第一次拍這種片子,其實我最近一直覺得很不適應。”
比起於劇中的無神論者,他不一樣。
雖然說,作為多年的演員,傑森很清楚這是拍戲,跟現實是有著差彆的。
但是以往,他都是以‘動作’、‘犯罪’這些類型的片子為主。
像是這種涉及到宗教、鬼神的恐怖片,他還是第一次嘗試,所以在心底裡兒那一關,有些難過去。
盧正義看著頗為苦惱的傑森,思慮片刻,把目光放到了身旁正聽著他們談話的觀山道長身上,“這樣吧,剛好,我們唐國國內非常有名的觀山道長也在。”
“傑森,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劇組裡在道教文化細節上的顧問兼……一個臨時配角,養心觀觀主觀山道人。我們未來的一個拍攝實景也會到養心觀那邊取景。”
“這位是傑森,是我們劇組的主演之一,國際上有名的演員。”
他給兩人互相介紹著。
看著麵前客客氣氣伸手想過握手的外國友人,觀山道人一臉茫然。
不過出於禮儀,他還是伸手緊握了一下。
但那目光始終放在盧正義的身上。
‘什麼意思?’
‘不是說,我就演個小配角嗎?’
‘這個顧問是怎麼一回事?’
盧正義看過去的眼神正好跟他茫然的目光對上,接著,他裝作看不見,很平靜的移開,看向傑森,“你知道道士這個身份,又或者說職業大概代表著什麼吧?”
“……類似於牧師?”
傑森遲疑著回道,“據我了解,道士應該跟牧師、僧人差不多,都是以‘祈福’、‘驅邪’……之類的修行人。”
“嗯,差不多,可能研究方向也不一樣。”
盧正義點點頭,“不過關於開解這方麵,道長應該是比較熟悉的。”
他的語氣滿是肯定。
觀山道人看看盧正義,再看看張煜和常正偉,最後把目光放到傑森身上,“額……”
他試圖想要解釋什麼。
可盧正義已經接過了他的話,繼續說道:
“對吧,道長肯定是會這個的,畢竟一觀之主。”
“傑森,你如果對於飾演凱文這個角色有什麼障礙的話,其實可以多請教一下觀山道長。”
“這方麵他比較熟悉,他是專業人士。”
傑森點點頭,很客氣朝觀山道人問道,“觀山……道長?”
“請問你現在方便跟我聊一下,這個角色的事情嗎?”
“我對於劇本裡邊的不敬鬼神這一點,壓力挺大的。”
他倒是沒有懷疑這個道長的專業性,直接問起來了。
畢竟是顧問。
在國外的劇組裡,‘顧問’這一詞可都是些比較專業的老前輩才能擔任的。
觀山道人的臉上,露出了禮貌的笑容。
“麻煩你先稍等一下。”
接著,他把目光看向盧正義,“盧導,我覺得我們應該先談談。”
“不是,我這邊還要準備下一場……”
盧正義有些無奈,指了指麵前的工作。
“幾分鐘就好了。”
觀山道人臉上的笑容很標準,“幾分鐘時間,不至於耽誤吧?”
“唉,要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耽誤我幾分鐘,那這戲還……好行行行。”
盧正義見他直接轉身,趕緊把人喊住了。
他一邊站起身,一邊把對講機交給了張煜,囑咐著,“老張,你盯一下嘍。”
“放心。”
張煜點點頭,接過了連著劇組頻道的對講機。
“傑森,你先等幾分鐘。”
而後,盧正義又看向傑森,在看到他點頭後,這才趕緊朝觀山道人那邊追去。
“不是,道長,咱們不是說好的嗎?”
盧正義追著他,出了門。
過道上,觀山道人站住了,轉過頭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問道:
“誰跟你說好了?”
“你在微信上說演一個小配角,換一個靈物的消息。”
“我答應了,來了,但現在怎麼還加了個顧問?”
是啊,怎麼還加了個顧問呢?
盧正義也是一臉的莫名其妙,回道:“這不是你答應好的嗎?”
“我答應好的?”
觀山道人很是疑惑,“我什麼時候答應的?”
人家臉上這一副比他更大惑不解的神態,還真讓他有些不明白了。
難不成,自己的記憶出問題了?
“你之前不是說,有什麼問題,可以問你嗎?還有……改劇本。”
盧正義問著,“你是不是這麼說過?”
觀山道人遲疑著,回憶著當時回答的話。
好半天,他才回著,“……對,我說過。”
“但你後來沒有問我啊。”
“你一上來,就說想讓我演個小配角,這不符合規矩啊,那我肯定不能回你。”
當時他沒有說要給人家當顧問啊。
那天,觀山道人聽著盧正義晚上要給他發消息問劇本的事情,還特意等了一下。
結果呢?人家一上來,壓根就不問劇本、不問知識的事情,直接就邀請他過來演戲。
他可是正規授籙的道士,演戲這種走到大眾麵前的事情,怎麼可能去做。
好吧,事出有因的話,還是可以通融的。
“剛才不就是在問了嘛,傑森問你,自己對於角色有障礙怎麼辦。”
盧正義順著他的話說下去。
“……這不一樣,我不是顧問。”
觀山道人試圖糾正。
“那你對於劇組的建議、對於劇本的建議,是不是出於一個正規道士在理論上的糾正呢?”
盧正義問著。
“……是吧。”
觀山道人猶豫著回道。
“那你是不是應該對你的話負責呢?”
盧正義再問道。
“額……對吧。”
觀山道人總覺得好像不太對。
“那你既然承諾,要對劇本的這個道教知識進行糾正。”
盧正義總結著,“並且,你還會對這些提供的內容負責,確保這些知識的正確性。”
他的目光變得無奈,“那你這還不算是顧問嗎?”
“沒有顧問這個職務,那道長,你該怎麼對提供給劇組的這些知識進行負責呢?”
“我會對整個劇組負責,因為我是導演。常老師會對黃火土這個角色負責,因為他是演員。那你作為劇本修改的建議者,你是不是應該作為顧問,才能對這方麵的內容擔起責任嘛。”
觀山道人張開口,想說些什麼。
但話到嘴邊,他又不知道該怎麼吐出口。
好半天,觀山道人閉上嘴,沉默的站在那裡。
他現在頭腦有些混亂。
“唉,道長,這是好事啊。”
盧正義想要拍拍他的肩膀,但卻被他躲過去了。
沒辦法,這手隻能在半空中收回來,“你作為一個道教顧問加入到我們劇組中,一起弘揚這個道教文化,這不是挺好的嗎?”
“當初我拍這部戲之前,跟影視總局那邊進行申請劇本備案的時候,他們還特彆批注了一些事情,對這個劇本提出了很多的意見。”
“這我一個外行人,我也不懂這些文化什麼的。現在有你可就不一樣了嘛,你來做這個顧問,你說怎麼改,我們就配合你改,到時候電影上映,你們放心,我也舒心嘛。”
說著說著,他這兩手一拍,“這真真是一件大好事。”
“皆大歡喜的好事。”
而觀山道人呢,抓住重點了,“所以從這部片子還沒有開拍之前,你就一直在等著我?”
剛才被這盧正義繞得有點亂。
但好歹是修了這麼多年清淨的,稍作停頓,他的思路就清醒了。
合著,從幾個月前就給我下套呢?
“倒也不是,隻是碰巧。”盧正義擺擺手,“我先決定的要拍這部雙瞳,當時也有這麼一個要請道長來背書的這麼一個想法,但沒有實際的目標。”
“不過正好,那時候不是王導遊帶著曉曉上我這治病了嘛。”
“然後我詳細問了一下病情、病曆,大概知道了有你這麼一個高人在,那我可不就有目標了嘛,都是巧合。”
這是實話。
“曉曉?”
觀山道人頓住了,接著神態有些難以接受,“你彆告訴我,那個靈物的消息就是從曉曉那裡得來的,湘城那邊有個靈物?”
盧正義聯係他的時候,隻說了跟王導遊認識,也沒說細節。
現在擱這一說……
“嘿,觀山道長還是厲害的,算得真準。”
盧正義豎起大拇指,“不過你自己算到,也算是我告訴你這消息了,可不能反悔哈。”
“這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但觀山道人的注意力已經不在這上麵了,緊皺眉頭問道,“哦,是那個長有異瞳的小女孩?”
他自問自答著。
“對的。”
盧正義瞧著他的樣子,也稍微正色了一些,“曉曉沾染上了很濃鬱的靈性。”
“按照寧寧,就是那個小女孩說的,得有三四層樓那麼高的高度。”
“隻是沾上就這麼濃,怕是……有點麻煩。”
有點麻煩?
觀山道人不清楚,這三四層樓那麼高的靈性是個什麼意思。
“那隻小玄貓,在她眼中是個什麼樣的。”
他繼續問著。
“大概是我這麼高的高度。”
盧正義倒也沒隱瞞,免得把人坑了,“而曉曉身上沾染的是三四層樓那麼高,但高度不一定代表著力量。”
前幾天,他事後有聽寧寧說起,觀山道人身上的白光比不上阿勇身上的紅光。
可事實上,從那天在會議室裡的表現,小忠勇真不一定打得過這道人。
“差這麼多?!”
觀山道人雖然不清楚,這個差距是什麼樣的。
但是差距這麼大,還是讓他有些難以置信。
那得是一個什麼樣的靈物啊?
而且……有點麻煩?
他敏銳的捕捉到了剛才盧正義話語裡的意思,這種程度的差距,對他僅僅隻是有點麻煩嗎?
“總而言之,消息告訴你們了。”
盧正義攤攤手,“你們打算怎麼去處理,我可就不管了。”
“但是呢,現在你得按照約定好的,在我這裡當個顧問,再演個小配角。”
“咱們,言而有信。”
本來還緊皺著眉頭的觀山道人被這麼幾句話,說得有些無語了。
現在是拍戲的時候嗎?
沾上了點兒是三四層樓的靈性,那本體得是個什麼層次啊?
觀山道人不敢往下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