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樂長得越來越像我了,是個帥哥。”
“不過,他那齙牙好像沒了,哦,原來是帶了牙套。”
“唉……這臭小子,學習成績好、人又帥、身體還強壯,在學校肯定是班草、校草哩……”
回北都的路上,盧正義的耳邊便時常響起楚人美那嘰嘰喳喳的聲音。
雖然說,她不敢見人家。
但盧正義把人領到樓下談話,她還是忍不住,遠遠的瞧了幾眼的。
這越瞧,心中便越是歡喜、輕鬆。
總算,這孩子離開了自己,反而過得更好。
一路上,楚人美說個幾十句,盧正義回個一句,她便能接著說。
那樣子倒是跟前段時間有些不同了,算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這鬼也一樣。
雙瞳拍攝的結束,恰恰對應著新一年的開始。
立春這天,盧正義回到北都時,已是傍晚。
想著之前,老爹說的拍完戲也不回家看看的事情,他沒有第一時間回郊區自己的房子,而是進了城。
盧正義家住在北都相對中心的區域,是個老宅,當年他爺爺買的。
他們那個年代,這北都的房子還沒有現在這麼昂貴。
幾十年過去,這房價漲得比時間還快,直接翻了個千百倍。
不過貴是貴,居住的適宜度上,盧正義也覺著沒有自己在郊區的彆墅舒適,就算有翻新過幾次也是一樣。
“這當人的時候,我都隻是在網絡上聽彆人提起。”楚人美有些恍惚的站在一處老舊的府門前,“沒想到現在當了鬼,人脈反而廣了,能認識你這樣住在院裡的貴人。”
“什麼貴不貴,命好罷了。”
盧正義沒覺著多驕傲,推開屋門,進了屋,身後還跟著一隻小黑貓。
上輩子,他苦過。
這輩子,他也甜過。
他存在的時間長了,見過事情太多了。
有一夜暴富,開著豪車車隊回村的福運之人;也有含著金湯勺長大,結果一夜敗光三輩家財的黴運之人,
有人不管付出了多少努力、汗水,眼前都隻是那條窄小的泥路;有人隨處一站,眼前便是一條康莊大道,
這是命嗎?按道理來說,是的。
但盧正義並不喜歡去多想這些,去揣摩這些。
真相於他而言,並不重要。
活在當下,享受生活,才是他的選擇。
或許換了於亮,他會鑽牛角尖,一直去思考,去研究,甚至於走不出來。
但盧正義不會。
“謔,沒人,我就知道。”
盧正義剛開了門走進去,隨意的掃視了裡屋幾眼,連鞋都沒脫,就又走出來了。
他就是當時聽著老頭子那句話,想著回來後,來看看的。
可是現在人都不在,那還看個啥。
“……你父母很忙嗎?”
楚人美突然出聲問著。
“差不多吧,一個導演,跟著劇組滿唐國跑。”
盧正義臉色如常的回道,“一個知名話劇演員,跟著劇團滿世界跑。”
一邊說,他一邊朝巷子外走。
後頭,小忠勇不願意走了,靈活的順著他的褲子往上竄。
轉眼間,他便在肩膀上坐下了,還打了個哈欠。
楚人美飄在後麵,沉默了。
仔細想來,跟著盧正義的這段時間,確實沒怎麼見過他的父母。
盧義勇還見了幾麵,他母親是真的沒見過。
雖然說人開始工作後,經常會離開父母,減少彼此見麵的時間。
但她這跟了得有兩年時間,這一家人連春節甚至都沒有聚起來的時間,這是真的少見。
“那你小時候也是這樣嗎?”
楚人美又忍不住再問著,“一個人生活?”
同時,她又恍惚的記起盧正義的年齡。
她已經不止一次忽略對方的年齡了。
跟對方交談時,那種老成和沉穩經常讓她這個三十多歲,快四十的人有一種麵對長輩的感覺。
“小時候跟著我爺爺,等他也走了,我也差不多上小學了,可以住校了嘛。”盧正義找了輛共享汽車,掃了上車,“上學後,一學期五個月可能也就回家……七八天吧,有時候是我媽回家,有時候是我老爹,多少還是有見個麵的。”
楚人美也上了車,語氣裡顯得難以置信,問道:
“那伱豈不是跟你父母到現在總的相處時間還沒有……兩三年?”
“這也太不負責了吧。”
“那你不怪他們嗎?”
她就像是從未設想過這樣的家庭生活。
看起來,她小時候過得應該還是可以。
雖然不一定在生活上有多富足,但至少在父母的寵愛這一方麵,她還是有的,不至於說沒人管。
“應該吧,哪會去仔細算這個總時長。”
盧正義啟動車子,“怪他們嗎?以前有吧,後來沒有了,看開了。”
“我開始工作以後,也能理解了,現在工作壓力那麼大,你一花些時間去陪孩子長大,可能幾年時間,你直接就會被淘汰了。”
“你以為之前於文秀為什麼要考慮那麼久,她是做了不結婚生子的準備。在這個圈子裡,越是紅火的明星,越是有著顧慮,就算走演技派路線也一樣,結婚、生子、再等孩子長大,這個過程需要花費的時間和精力太長了。”
“後頭那些青春熱血的年輕人,可不會給你留出喘息的時間。”
“其實不僅僅是娛樂圈,其他圈子也一樣。你人一走,現在的位子立馬就有人頂上,等過幾年再出走,茶都涼了,更新換代太快了。”
說著,他頓了頓,“不過說起不負責任,我記得,梁樂也是一直待在學校裡吧?他跟你並不怎麼親近。”
“我家這兩位雖然一直沒怎麼見麵,但好歹衣食住行是安排妥帖了。你那個倒是兩樣都沒有,就像是兩眼一閉,啥也不想、不考慮,孩子就呱呱落地了。”
這刀子又遞出來了,紮了楚人美一個透心涼。
不過這一次,她居然沒有再沉默。
“可能我生前確實是有些幼稚,有些不負責任。”
楚人美認真的說著,“但我現在已經儘力了。”
“雖然說,我沒有給一個完整的家。”
“但那些錢也夠讓他生活無憂的了。”
這是她第一次正麵在這個問題上,回答盧正義。
“是,你也算是負責了。”
而少見的,這一次盧正義沒有再紮她,反而認了這句話。
生前的事情,他可以紮刀。
但是人家死了,還當演員賺錢養兒子,再說不負責任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旁邊,楚人美似乎也是沒想到,盧正義竟然認了這句話,有些怔怔的看著他。
好一會兒,她才收回了目光,看向窗外。
落日餘暉下,匆匆回家的人流,讓楚人美不自覺的揚起了笑容。
……
……
“你身邊,好像沒那麼冷了。”
茶館內,
回到北都的第二天,盧正義就被張雪茗約出來了。
當然了,還是工作上的事情。
不過在談及工作之前,她少有的提了一些私事。
“是嘛。”
對於她的疑惑,盧正義臉色如常,拿起桌子上她用竹夾子夾過來的茶杯,先輕抿試了一下味道,接著一口喝下,“可能是因為在茶館裡,有暖氣吧。”
他這一次是一個人來的。
“不過你今天居然沒有帶上你的貓。”
對麵,張雪茗的臉色又有些遺憾,說著,“你們這一次在江城拍攝不是時不時會有粉絲到現場嘛,我從他們發的照片裡看見有隻小黑貓蹲在你的肩膀上,我還很想見見的。”
“那隻黑貓看起來,很可愛,很乖。”
“你是在哪個寵物市場買的?”
盧正義把茶杯中餘下的一點點茶水倒在茶盤上,回道:
“前段時間跟我一起出門拍戲,他有點累了,就沒跟著出來。”
“而且,我家裡現在有個朋友,阿勇得陪著她。”
“不過,他不是我在寵物市場買的,阿勇算是我的……夥伴吧,他很通靈性,也很乖巧,經常能幫到我。”
他再一次給予了楚人美一些信任。
這兩年時間,盧正義時時刻刻帶著她,偶爾會有一種被監視的感覺。
今天算是給她放個假,同時也給自己放個假。
張雪茗默默點著頭,用滾燙的開水燙著茶杯。
好一會兒,她才重新開口,“我有聽說過,黑貓是辟邪的。”
“那像這樣的……夥伴,我可以在哪裡找到嗎?或者是說,請到。”
“我最近,總覺得身邊怪怪的,就好像有什麼人一直在看著我一樣,不管走到哪裡都有,身體方麵也不太舒服,感覺沒有以前那麼放鬆了。”
她的語氣很認真,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盧正義。
‘可不是嘛,你長這麼漂亮。’
盧正義無奈的搖搖頭,沒把心裡的話說出來,轉而回道:
“這種祥瑞可不是哪裡都能找到的。”
“但我可以肯定,你的身邊什麼都沒有,你就是太多疑了。”
“至於說身體問題,應該是你最近太忙了。照著你之前跟我說的事情,你們公司應該已經開始轉型了吧?按照新來的副總的運營方向,開始試著造星了。”
看出了他不想在這方麵多談,張雪茗也適時的停下詢問,點點頭回道:
“對,雖然說是由重組後的項目二組負責,進行小範圍的運營,但我一直在盯著這件事情。”
“他們已經開始從各個視頻平台挑選了一些粉絲量粘合度比較高的個人博主,開始接觸簽約。”
“目前效果還是不錯的,聯係上的,基本都簽下來了。”
說著,她還稍微自誇了幾句,“那些個人博主之所以不加入團隊,是因為害怕經紀合約上的漏洞。”
“像是那種以高價違約金來坑人的事情,在那個圈子似乎不是什麼秘密了,基本能被坑到的,都是那些剛入行的新人。”
“而我們公司好歹是個老牌的傳媒公司,在信譽和能力上還是有所保障。”
人既然簽下來了,那後續的一些包裝工作就很熟練了。
光影之前雖然沒有造星的業務,但早就見識過其他公司是怎麼操作的。
照著抄作業,他們還是有信心的。
當然了,開始試著造星的話,他們公司的業務就會擴大,慢慢忙起來。
而出了之前那種被挖了將近一個部門人手的事情,張雪茗他們這些‘光影嫡係’也是比較忙的,不僅僅手頭上的事情要做,還得兼顧盯著其他部門。
“這個方向其實不錯。”
盧正義點著頭,“現在自媒體這個行業很火的,雖然說,那些博主經常被稱之為是網紅。”
“可實際上,他們之中很多人能引起的名氣、熱度,都要比那些正經科班出身的人高得多。”
“像是常正偉、張宇明、於文秀……他們以前,可能在熱度上都比不上許楓,許楓還是個百萬粉絲的博主,一個視頻發出去經常能有幾千個評論,幾萬個點讚。而他們呢,發條微博幾十個評論,少得可憐。”
在價值上,這個發展方向是有前景的。
“還是說說正事吧。”
被帶開了話題,張雪茗也沒繼續說回去了,“關於那個女演員的事情,我一直壓到現在。”
“大概是一個星期後,我們公司法務會代表《雙瞳》劇組正式起訴她,以我們目前所掌握的證據鏈,勝訴基本是穩妥的,她會賠給你們一大筆違約金,並且道歉。”
“而那些散布她的言論的營銷號和網友太多了,一個一個告過去,肯定是不行的,我們會在一個月的時間內陸陸續續的曝出一些雙瞳的物料轉移視線。”
兩個時間點,一個是一個星期後,一個是一個月內。
“可是我這邊還沒有進行後期的處理。”
盧正義搖搖頭,“後期處理和審核,一到兩個月的時間都有可能。”
“今年過年比較早,一月份就過年了,而現在是二月初。”
“我預計雙瞳的定檔時間是在四月一號,跟上一年的山村老屍同一個節日,這樣也能多一個噱頭。但如果時間上來不及的話,定檔就隻能放在四月二十二號的上己節。”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所以這樣的話,你的預熱時間最好是放在三月初,畢竟起訴到開庭是需要時間的。”
“這樣一來,時間上能寬裕一些。”
是的,預熱。
他們把那個爆料的黃姓女演員當成了一個預熱的工具。
在雙瞳即將上映的時候,他們先把劇組裡的女演員告上法庭,這是多好的宣傳手段啊。
想必到時候,一定會有很多人知道片子即將上映的消息。
白送上門的工具,不用白不用。
順便的,他還能收獲一大筆違約金。
“……我儘力。”
張雪茗有些無奈。
這起訴時間哪是說延遲就延遲的。
“對了,這件事情背後運作的團隊是星宇傳媒。”
但接著,她又提起了其背後站著的人。
“大概猜到了,也隻有星宇的人跟我撕破臉了。”盧正義的臉色很平靜,“我雖然這部戲還是選擇跟光影合作,但不代表著後續沒有機會跟其他公司達成合作條件。”
“這才三部戲,他們還不著急。”
“但星宇不一樣,跟光影站在一起,等同於跟他們撕破臉。”
他很果斷,當時直接就拉黑了劉經理的聯係方式。
而星宇方麵也很果斷,直接就找了個內奸。
又或者說,是因為黃女士被劇組看重了,她才變成的內奸。
大家都很果斷。
但結果就不一樣了。
……
……
“這就是你給我的滿分試卷嗎?有德。”
星宇傳媒,
副總辦公室內,
劉常建坐在辦公桌後頭,冷眼看著麵前站著的眼鏡男,“一開始,你說盧正義是你的老朋友,拿下這個項目十拿九穩,讓我不需要擔心,他會成為我們在星宇站穩腳步的先鋒大將。”
“後來,你又改口說出了點小問題,需要稍微警告他一下,讓我幫忙到電影總局那邊稍微打個審核的招呼,他就會放棄光影那艘老舊的破船,上我們的豪華大船。”
“現在你再次跟我說,情況有變,可能得預備一些資金跟光影打官司。”
他把手裡需要簽名的合同直接丟回去,“事不過三,劉經理。”
“這一次,我可不會幫你簽名了,那女人的違約金,你自己掏吧。這文件要是簽了,蔡總就該對我有意見了。”
從有德,再到劉經理,幾句話的功夫。
“不是,舅舅……”
劉經理有點急了,幾千萬的違約金,他自己哪掏得出來。
“那女人都爆料成那樣了,網上的熱度也一刻沒停下來,網友們都傳成什麼樣了?輿論早就造起來了。”
“可是這總局那邊的審核,怎麼半點反應都沒有。”
“這種有違規傾向的劇組,按照以往的規矩,都是應該叫停處理的吧?而且……他的劇本還有大量抹黑的行徑,他們怎麼可能到現在都沒有事情。”
他沒伸手去拿甩到麵前的文件。
“你的意思是,我沒有去打招呼?”
劉常建瞥了他一眼。
“我也不是那個意思,隻是……總該有點反應啊!”
劉有德不甘心的回道。
那個曝料人是在被選入雙瞳劇組後,他走關係拉攏的。
原本按照劉經理的預想,在事情曝出後,他們團隊這邊立馬就運作起來,把熱度炒上去。
對於光影,他雖然嘴上不服,但也不算小看。
劉經理是做好了,內容第一時間被公關掉的準備。
而事實上,事情很順利。
就算曝料原貼被刪除了,但在他們的推波助瀾下,熱度根本降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