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三十(1 / 2)

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

澄淨碧湖終於散了浮嵐, 卻淅淅瀝瀝下起微雨來。

靜如水晶剖麵的湖水被雨絲激起密集細小的漣漪, 薄霧氤氳間,水天之間的界限似乎更模糊了, 不管何處都是一致的煙青。

一艘畫舫,便是這溟濛天地間唯一的異色。

雨絲輕柔地叩著畫舫珠簾,卻被無形屏障遮擋在外, 未能將內中事物濺上一絲濕意。紛飛薄紗間,一襲婀娜黑裙正懶懶倚著美人榻。

秋水剪眸透過香爐氤氳香氣望向畫舫之外, 卻凝著些微愁緒, 直將這滿湖煙雨都染上了清淺淒迷。

她單手扶著軒窗邊緣,似乎在計算時間,水蔥般的食指緩慢有序地輕叩著窗欞, 一聲一聲, 似乎敲進了人心底。

驀地,女子食指抬起, 卻未再落下。

含著柔波的眸子一轉,卻是望向了不遠處的水麵——一道旋渦, 正在由小到大, 緩緩成型。

即便隔了珠簾紗幔, 湖麵之上的動靜卻依然逃不過她的雙眼。可她卻一點都不驚訝, 隻是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單手托腮, 望著旋渦低喃一聲:“終於來了。”

卻見煙青湖水之間, 一抹朱紅驟然從湖底翻起,仿若一朵還未出水便盛放的紅蓮。

不過眨眼之間,旋渦繼續瘋漲,中心卻開始下陷,一隻纖長白皙的手陡然穿透水幕,破水而出!

骨節分明的皓腕之上纏繞著極為顯眼的紅絲繩,一枚金鈴在出水的瞬間脆響一聲,翻卷滾動的旋渦立時靜止,隨即向兩側雙分而開。

一道紅衣身影,便好似出水驚鴻般躍起,隨即悄無聲息地落在了船頭。

腳尖與畫舫相觸之時,竟沒引起一絲晃動。

來人甫一站穩,便隨手將濕透的鬢發向後一捋,淩厲俊美的臉頰立時暴露於煙雨之中。儘管麵色有些蒼白,眸中飛揚神光卻仍舊將周遭天地襯得又暗了三分,隻剩下這一抹紅衣,似乎吸引了所有光華。

“居然沒死。”見他雖氣息紊亂了些卻沒受重傷,女子線條溫柔的臉上立時興致缺缺。

她手指一動,廣袖微揚,被前者強行定住的旋渦便陡然一散,再度化作溫和碧水,四散而開:“趕緊收拾收拾,彆臟了我的船。”

盛彌煙說得毫不客氣,他卻一挑眉,嘴角咧開一個戲謔的弧度:“怎麼這樣說?本尊還以為你想我想得不行呢。”

盛彌煙眼波一轉,笑容溫雅:“再胡扯就滾蛋。”

“嗤。”

謝長留百無聊賴地打了個響指,一股熱風驟然平地卷起,兀自滴著水的紅衣與黑發立時被熾熱靈風烘乾,隨即柔柔垂落。

他一身乾爽地撩開珠簾,頗為自然地坐到了女子對麵:“真無聊,還是我家心肝好玩。”

盛彌煙伸手執起案上酒杯,紅唇卻微微開啟:“怎麼,救出來了?”

眼前似是再度劃過一道流光,謝長留拈起胸前垂落的一縷發絲,在修長指尖繞了又繞,卻滿麵無謂道:“心肝聰明得很,哪裡需要本尊來救?”

“哦——”盛彌煙輕抿一口酒,眸中卻勾起一絲謔意,“原是沒救到,還給人跑了。”

謝長留眉梢一挑,正要開口反駁,她卻轉了轉酒杯,又道:“你可彆忘了,請我助你從風不憫手下脫身,可是有條件的。”

風回峰雲海繚繞,極夜宮水天一色,皆是水元素極為密集之地,也就隻有盛彌煙這樣修為高深的水靈根能借助這些水元素將人遠程傳送了。

這一點他能想到,風不憫清醒後自然也能想到。

心知自己確實承了對方不小的情,謝長留也不矯情,鬆開被自己纏來纏去的長發,隨即身子一歪,靠上了畫舫另一側的窗欞:“本尊何時食言過?不就是恢複記憶的陣法麼,給你找來便是。”

與此同時,無為宗。

剔透樹葉重新鑽回君無心領口的一瞬,後者便身形一動,抱著沈知寒穿過護宗結界,徑直向著坐忘峰飛去。

懷中人情況特殊,若要換血,借助坐忘峰後山那泓靈泉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說是換血,其實並不是將二人體內血液互換,而是以君無心體內仙血作為藥材,輔以天地靈氣,將沈知寒一部分血液替換而出,從而賦予其新的生命力。

仙軀精血,加上溫泉靈氣,便是治愈沈知寒最直接的靈藥。

君無心小心翼翼地將懷中之人安置在鬆軟的草地之上,正要起身,後方天際便傳來一聲悠遠的鶴鳴。

作為護宗結界管理者,白河幾乎是全宗最先知曉掌教回來的,約有二人高的仙鶴從天而降,化作一名白衣銀冠的俊秀少年。

“仙尊。”

白河先是規規矩矩地行了禮,隨即抬眸,目光卻在觸及他身後氣息微弱的沈知寒時一凝,擔憂道:“大師兄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君無心起身,眸中好似噙著和風清月,“白河,有幾件事要你去辦——”

“第一,封鎖護宗結界,不準任何人出入,”他頓了頓,“第二,守在坐忘峰外,我出來前,不許任何人探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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