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顧北錚的汽車和衛隊卻沒再經過這座橋。
又過了一日,開始接連的下雨,他們埋的炸 藥怕是要受潮了。
眾人十分氣餒,氣餒之餘又罵了一頓賀永麟。他的貪生讓他們錯過了最好的時機。
賀永麟的腰更彎了,頭垂得更低了,自己好像無論在哪兒,都是個無用之徒。
就這樣過了一個禮拜,天終於放晴了,顧北錚的汽車又開始往橋上跑。
如果重新埋一批炸 藥,他們這前前後後頻繁的行動怕是會引人注目,況且一時也籌不到款子再去買一批新炸 藥。隊長思前想後,決定當晚就行動。
可對於這炸 藥和引 爆 裝 置,這隊長並沒有賀永麟精通。當晚在橋洞下,顧北錚的汽車著著實實地經過了,這位隊長雖有慷慨赴死的心,卻沒有慷慨赴死的從容,一時緊張,又不熟悉裝置,錯過了最佳的引爆時間。再加上炸 藥受潮,等顧北錚一行人走遠了,石橋下才發出驚天動機的巨響。
隻聽轟隆隆的數聲,如驚雷落地,天際一瞬間亮如白晝,無數的火球漫天飛落!
結果他沒把顧北錚炸得稀巴爛,隻把自己炸得稀巴爛。
顧北錚雖然沒被炸死,但炸 藥的餘威將他的汽車掀了個底朝天,他被撞得頭破血流。他那一列親兵,尾隨的幾個人都被炸成了重傷。
次日清晨,大街小巷的報童都含著“寧州都督顧驍遇刺”的新聞。寧陽城裡一下子變得風聲鶴唳,大街小巷四處都能看到跑過的警衛隊和巡防兵,整座城彌漫著一種恐怖的氣味。
就在這全城戒嚴地時候,賀永麟那一行人還不放棄。這其實犯了暗殺者的大忌,這種時刻,不遣散撤逃,還想繼續一下次暗殺。
賀永麟身為罪人,自然要將功補過。籌不到款子買好的炸 藥,他又開始接連地逃課,窩在雜貨鋪的暗室裡,日以繼夜地自己研製土 炸 藥。兩隻眼睛終日布滿紅血絲。
這樣過了三天三夜,他終於有些熬不住,放下手中的引火線,對其餘幾個人說:“我出去休息一下。”
他在雜貨鋪外的石板路上溜達了幾圈後,正欲往一石墩子上坐下閉目養神,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巨響。
賀永麟心裡咯噔一下,暗自歎道:不好!便往雜貨鋪衝去。
果不其然,暗室裡的人操作失誤,*不小心被引爆。*的餘威還在接二連三地響起,震得雜貨鋪老木櫃上的商品叮鈴當啷地往下落,裡麵更是火光衝天。
自從上次暗殺之後,各區的軍警,憲兵都增了好幾倍,嚴防革命黨人作亂。這樣的大爆炸,警察局的人馬上就會來的。賀永麟往身上倒了幾盆涼水便急忙往裡衝,一麵叫著同伴的名字。
暗室內煙霧繚繞,刺鼻的氣味直衝腦門,賀永麟見幾個同伴都被炸得不成人樣,儼然沒了氣息,他心裡漫上一陣陣的倉皇與痛心,不知所措之際,忽然腳上一緊,似乎有人抓住了他。
賀永麟趕緊低頭一看,是一個幸存的同伴,他頭破血流,但尚有一絲氣息,賀永麟忙蹲下身去扶他,一麵道:“我……我背你出去!”
那人奄奄一息地搖搖頭道:“彆白費力氣了,我是活不了了……而且軍警馬上會來,帶著我,你也脫不了身。”
賀永麟幾欲流淚,這次行動,沒想到會一敗塗地到這個地步。
那人費力地伸出手,指著一個方向吃力地道:“那暗門後,有幾份重要的文件,萬不可落入賊人手裡,你趕緊帶著文件脫身,將文件交到潘家胡同3號一個姓關的人手裡……暗門後還有幾把槍,你可以帶著防身……”
那人說著,忽然抽了一口氣,便再也沒了聲響。
賀永麟抹了抹眼淚,趕緊起身將那文件和槍支找出來往衣服裡一揣,便逃竄了出去。
這日是個霧天,卻依然也掩蓋不了炸 藥彌散的煙霧,那嘈雜的人聲犬吠隨著他的腳步越來越遠,一路上他強裝鎮定,手心卻不停地出汗。
“永麟。”忽然聽到有人在叫他,他有些驚慌地扭頭一看。
石板路的不遠處站著一個白裙女子,白色紗襪下一雙絆帶式的黑皮鞋,兩彎同樣黑白分明的漂亮烏目正盯著他瞧。
是老師!
賀永麟這才鬆了口氣。
沈涵初走到他跟前,有些擔憂地問道:“你這最近怎麼又沒來上課?我的補習課也就算了,連學校的課也日日缺席,你可知道這樣下去,你真會被開除的?”
石板路的儘頭,已有軍警搜捕的身影,賀永麟害怕極了,以他現在這個樣子,實在太容易引起注意。
沈涵初見他緊緊攥著隻布袋子一言不發,正欲追問,忽然見賀永麟無比驚恐地望著自己,輕聲道:“老師,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