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其實準確的說應當是憲政精神,隻不過如今國民民主意識薄弱,時局又動亂,要推行一步完整成熟的憲法,很有難度,所以才用這約法來過渡。若如最初的構想,從推翻帝製之後,我民國先是軍法治國,再是這約法治國,循序漸進,等時機成熟,最終要實行憲法治國,而憲政,是你大哥的夢想,也是議院裡所有人的夢想。”
“所有人?也包括那些民主黨人?”
“自然是,如今這部約法,就是那民主黨唐國欽當初起草頒布的,雖然還不成熟,可裡麵的總要綱領,是那唐國欽當初與大總統博弈了多少次才能有的結果,他們民主黨裡的不少英才,也因此遭受暗殺而死,可以說,這成果實在是來之不易……”顧驊龍說著忽然一聲嗤笑,“那唐國欽雖然有時天真了些,不過他那種即使撞了南牆也心不死精神,我倒還真有些佩服。”
顧北錚聞言有些詫異,這些年來,參政院裡他哥哥與民主黨人一直明爭暗鬥,水火不容,倒是第一次聽他哥哥這樣評價自己的政敵。
顧北錚聽到呲啦一聲,是劃火柴盒的聲音,便知道哥哥已在那頭吸起了煙。
“北錚……”顧驊龍似吐了一口煙霧,沉緩的聲音又在話筒裡響起,“雖然不知道你今日所問為何,但有一點你要知道,咱們兄弟二人雖為大總統所用,與那民主黨人是政敵,但也隻是政敵,所奪的不過是權,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
“哥哥這話是何意?”
“你這樣聰明,不知道我是何意嗎?我知道,從來都是大總統要你做到十分,你自己要做到十二分才滿意,所以你在寧州,殺了不少的人,不過眼下的戰局形勢漸朗,他唐國欽撐不了多久的,你們兵家也有句話——窮寇莫追,你對寧州的那些民主黨人,真的不必趕儘殺絕。”
顧北錚似有沉思:“知道了哥哥,您的話,我會記住的。”
顧驊龍有些欣慰地道:“還有關於這約法憲政,也不是我三言兩語能夠說清的,你若真想知道,我挑些書,給你寄過來看看便是。”
“可彆,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人一看這些咬文嚼字的書就打瞌睡。”
“你呀你,彆人好歹是三分鐘熱度,你倒是連三分鐘都沒有……”顧驊龍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今日不管是誰刺激了你來了解這些,總算是件好事,你雖然是武人,但畢竟處在權力的漩渦中央,這潭水太深,多了解這些總是好的。”
“行了哥哥,我看就是了,也不必麻煩哥哥大老遠地寄過來,我讓魏軒去書店買些來……”顧北錚正要他哥哥告彆,不料又聽那頭問道:“你可彆光用這話敷衍我,要自己學進去才好……對了,你與那羅小姐,這些時日相處得如何了?”
顧北錚一愣,羅小姐?
羅美洵!
自打上次舞後之後,他早已將這位羅小姐拋諸腦後了,此刻才想起那日在火車站搪塞他哥哥的話。
“喂,北錚?”
顧北錚回過神來,忙道:“我的好哥哥,你怎麼也像個婦人一般,熱衷於作媒之事了,這可不像你堂堂議長的所為。”
“你……”顧華龍哭笑不得,故意板起臉道,“你可彆想就這樣打混過去,那日在寧陽火車站,你可是與我說好的……”
“對了哥哥,我還有些緊急的軍務要處理,先不與你說了……”顧北錚忙將電話撂下。
書房裡又恢複了安靜。
顧北錚的手搭在話筒上,忽然鬆下一口氣。
窗台上新擺了幾盆未開的玉簪花,綠葉嬌瑩,花苞如玉,讓他想起她的白紗裙來,想起她來。
屋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他緩步走到窗邊,將那玻璃窗往外一推。
幾絲雨滴刮了進來,落在那玉簪花上,顧北錚折了一朵在鼻尖一嗅,心裡忽然有了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