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在學校裡呢,你怕什麼呢。”
“學校哪裡就能保證安全了,我之前我在監獄裡見識過那些人是如何屈打成招、亂扣罪名的,真的太觸目驚心,還是小心為妙。”
“行行行,我以後注意些便是,你對那顧督軍,以後也要注意些才是。”
沈涵初笑了笑道:“你不是都說了這顧督軍要與羅家聯姻,我有什麼可擔心的,再說了法國公使已經走了,我也不會再見著他了。你呀,就是八卦看多了,儘瞎想。”
“好好好,是我瞎操心,我知道,你心心念念,隻有你的劭南,哪裡還會留心這些。”
提起了楚劭南,沈涵初忽然沉默了。
慧因一愣,對自己做了個惡狠狠的口型,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
斜陽又落下了幾分,隱到了山後去了,天色又暗了幾分。
沈涵初站起身來,道:“時間也不早了,慧因,我要去工人夜校上課了,明天見。”
慧因也跟著站起來,道:“你還去工人夜校上課呀?”
“老校長們雖然不在了,但是這學還得辦下去,總不能半途而廢,而且今年有幾個寧州師範的學生來幫忙,我還忙得過來。”
“我跟中昱都已經好久不去了,跟你一比,實在有些慚愧。不過涵初,現在連好多學生都沒課可上,何況工人呢?就算這學辦不下去,你也不必愧疚,不是我說,你這樣忙下去,非得把自己給累垮了不可。”
沈涵初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簾,看著自己的一雙鞋尖暗暗出神,嘴裡默念道:“忙點好呀,隻要一忙起來,就沒有那麼想他了。”
慧因聽了一陣心酸,捏過她的手道:“涵初……是我不好,我剛剛不該在你麵前提他的,你彆傷心。”
沈涵初卻更加難過起來,忽覺鼻腔一酸,哽咽道:“慧因,你彆看我平日裡像沒事的人, 其實我好想他,真的好想他!”
她說著,一下子淚盈於睫。
“我知道,我們都知道……”慧因輕拍著她的背安慰道。
“慧因,我那時就應該跟他一起去日本的,他為了我冒死回來,我也應該跟他一起去的,第一次事出緊急,我連他的麵都沒見著他就逃上了船,可前一次,我是有機會跟他一起逃走的,我好後悔……”
“涵初,彆這樣,那時他一個人脫身,已是十分困難,再帶上你若能安然過關還好,萬一被查到,你們倆都難逃一劫 ,以他對你之心,豈肯讓你冒這個險,又豈願拖累你到日本過流亡生活。”
沈涵初一麵點頭,一麵去揩眼淚,可那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
天已大暗,沈涵初走在直條條的大馬路上,長興街上有些荒涼,偶爾有汽車飛駛而過,留下幾聲喇叭的嗚鳴。
沈涵初的腳步一頓,忽然轉過聲,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東長街的楚宅門口,依然是靜蕩蕩的, 院子裡的鬆柏繁茂,枝丫伸展出來,綠葉蒼勁,而楚宅大門上,已結滿了蜘蛛網,入夏的天氣,竟看出幾分蕭索之意來。
沈涵初站在門口的不遠處,咬著唇,自言自語地道:“劭南,我做到了,我可能真的做到了,雖然做得的如你好,可是……可是你知道嗎?被捕的學生們都釋放了,賀永麟也還沒槍決……”
她喃喃地說著,眼淚又滑了下來:“如果賀永麟也能活下來,如果一個暗殺督軍的犯人能活下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也能平安回來的……劭南,我在這裡會繼續努力的,你在日本也要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