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浦搖搖頭,問:“康德是誰?”
“康德是著名的哲學家……”中湄在一旁偷笑了起來,草包果然草包,也不知道當初走了什麼狗屎運考上了寧華大學。
夏先生捋了捋山羊胡,仍然和氣地一笑,道:“看來陸同學在寧華沒上過哲學課,那倒是可惜了,貴校的金教授可是國內哲學界的大賢,他的《邏輯學》講得很好,陸同學若有興趣,不妨去聽一聽。”
陸青浦一天到晚逃學,自然沒上過哲學課,更分不清什麼金教授銀教授的。但此刻他卻無比虔誠,道:“伯父說的對,我以後一定去聽。”
夏先生欣慰一笑,繼續道:“雖然眼下的學生都喜歡實科,但是其實哲學也非常有趣……”
陸青浦拄著下巴,聽夏先生娓娓道來。
夜風吹過,帶來幾分涼爽,院子裡樹影重重,幾瓣青玉色的槐花飄落石桌。
也不知過了多久,陸青浦與中湄都開始昏昏欲睡,夏太太打斷她丈夫道:“好了好了,也不管人家愛不愛聽,就跟人家說這些神叨叨的東西,你看,把孩子們都說睡著了。”
夏先生也不生氣,笑著搖了搖頭道:“時間也不早了,讓兩個孩子回房去睡吧。”
夏太太輕輕推了推陸青浦,陸青浦眯縫著眼睛,“嗯?”了一聲,夏太太笑道:“去屋裡睡吧,房間給你收拾好了。”
陸青浦點點頭,跟著夏太太去了客房,迷迷糊糊地洗了臉,又迷迷糊糊的往床上一躺。
屋子裡有股淡淡的檀香味,老式的雕花帳子床,兩邊各掛著兩個銅鉤,陸青浦眨了眨眼,發了一會兒怔。
他第一次到一個還算不上朋友的人家裡做客,心裡卻有種平實的、久違了的溫暖。
陸青浦笑了笑,他拉過一條布毯往身上一蓋,很快進入了夢鄉。
那一廂,中湄正要回自己院子裡睡覺,忽然被夏太太攔住。
中湄見她母親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看,奇怪地問:“媽,怎麼了?你乾嘛這樣看著我?”
“怎麼了?”夏太太輕輕一戳她的腦門道,“你突然帶了個男同學回家,你說我們做父母的,會怎麼想?我老實告訴我,你跟這個陸同學,到底什麼關係?”
中湄一怔,叫道:“啊呀媽,你想哪兒去了呀,我剛剛飯桌上不是說了麼,他家裡出了點事兒,沒地方去了。”
“他沒彆的同學了嗎?怎麼偏偏要到你一個女孩子家來借宿一夜,
“那是因為……因為……我們路上不剛好碰到了麼?我看他失魂落魄的挺可憐的就帶了回來,媽,您老不是還常教育我,要樂於助人,心存善念,怎麼現在倒嘮叨起來了。”中湄說著撅起嘴,一副委屈的模樣。
夏太太看了她半晌,見她不像說謊的樣子,便歎了口氣道:“湄兒,媽也是為你好,你要想想,你一個姑娘家,晚上帶個男人回來,傳出去對你的名聲多不好。現在不比你小時候,男女有彆,你得記著。”
“這有什麼要緊的,爸爸的男學生,還有劭南哥哥,之前不也常來咱家住嗎?而且媽,如今都什麼年代了,男女早不設什麼大防了,咱們城裡幾所大學校,都男女同校呢,你要男女有彆,彆得過來麼……”
“你……”夏太太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你在聖蘭女校裡學得這樣在伶牙利嘴的,就為了頂撞你母親麼?我問你,那南郊馬場又是怎麼回事?你是不是偷偷去騎馬了?”
中湄心裡一驚,便假意作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哀哭道:“我的好媽媽,我看您呀都比得上偵緝處的那些偵探了,我不過飯桌上隨口一說,自己都要不記得了,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呀……”
中湄說著,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一麵道:“媽,我真的困死了,你有什麼話,明天再問吧。”說著,便往院子裡走。
夏太太攔她不住,隻好道:“你可彆想糊弄過去,明日我還會來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