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剩雪蓮、金精、地靈丹、燕卵香不知去哪去尋。
可浮丘峰卻還有一樣法術——
扶乩。
心有疑惑,可問乩仙。
思索片刻,便又繼續練習。
直至法力耗儘。
此地正好距離峰頂不遠,幾步上去,在鬆下盤坐下來,吃下師父給他留的一顆靈元丹,就地打坐修行。
日出日落,晴雨難定。
旁邊的古鬆探出鬆枝,為他遮陽又為他避雨,鬆針被露水浸濕幾度,道人的衣裳亦是濕了又乾。
師兄師妹們的“服食之法”在二師兄的悉心催化之下終於修煉到了可以服用靈元丹的程度,此時的他們終於可以不再繼續服藥服毒苦修,於是林覺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好飯,終於取出山神贈的千日酒,眾多師兄弟放開吃喝了一頓。
而大師兄每日下山除妖,也為他們每人又攢出了一顆靈元丹。
眾人有兩顆了。
林覺也服第三顆了。
閒暇之時,先是修複豆兵,又學幾樣法術,若是累了,便與狐狸說話,看似是在教他,其實也是定林覺自己的心。
師父身體越來越差。
畢竟是修道之人,他並沒有糊塗、走不動路這等事情,清醒的時候看著還是仙風道骨,說話條理清晰,做事乾淨利落,吃飯能吃兩大碗,但有時他在屋中一睡就睡兩天,或是盤膝一坐,就坐兩三天,說是閉關,叫人不去打攪他。
師兄弟們都能意識到一點。
有人看得開,有人也有憂愁。
不知不覺又到盛夏。
山上依然涼爽。
林覺坐在自己房中,房裡已經有了一張舒服的桌案,而他取出自己在山下買的紙、舒姓主家贈的筆墨硯台,在桌上將紙鋪開,悉心寫字。
一個個字跡浮現紙上。
狐狸則常跳到桌案上,趴臥下來,很專注的盯著他寫字,不吵不鬨,也不乾擾他。
而它自是看不懂的。
這一篇寫的正是“山神護體法”,也就是“化石法”。
林覺試著將當時麻衣壯漢教給他的這門法術、加上古書中對它的記敘和講解,再融合自己的心得,又做去繁存精的提純處理,將之寫在紙上。
抄書絕非一件單純費力的事,不說修身養性存靜氣,也不說練字本就是一件好事,就光是對於自己學習掌握其中的內容也是極有助益的。
抄寫本身是一件比閱讀更能加深印象的事,若在抄寫之中,還能有自己的思想,無論是添是減,是改是簡,便都更好了。
因此林覺專注其中。
直至門外響起敲門聲。
“篤篤……”
狐狸頓時扭頭,隨即又看林覺,這才從桌案上跳下,前去開門。
外麵站的果然是小師妹。
“師兄,山下有個善信來,說是來還願的,路上受人所托,給你帶了一張很大的熊皮來。”
小師妹已然恢複如初,很有活力,說完便探頭向他看來。
“嗯?”
林覺放下了筆。
“嗯?”小師妹也覺得疑惑,“師兄你在寫些什麼?”
“化石法。”林覺說道,“如今世道不太平,也許師兄們用得上,也可留在道觀中。”
“哦……”
小師妹愣愣的看著他。
覺得他像是在做什麼準備。
林覺已經起身走了出去。
外麵院中果然站著一名香客,旁邊的石桌上放著一床折過的巨大熊皮,正有兩名師兄疑惑的圍著香客。
“前段時間在下家中鬨了妖怪,來貴觀請了陸真人下山除妖,一家感激不儘,本是今日來道謝的,不料走到山下,卻有一人等在那裡。”
香客繪聲繪色的講述:
“那人長得很奇怪,不高但是精瘦,衣裳褲子都短,脖子比尋常人長不少,腦袋好像也長些,我一看著就覺得不太像人,倒像獐子或者野鹿。
“那人一見到我,就走過來。
“開始把我嚇得不輕。
“接著他一開口,就問我是不是來浮丘觀的,我有些慌亂,就點頭說是,他就請我把這東西帶給山上的林道長。
“我也不知哪個林道長……
“打開一看,竟是這麼大一張熊皮,怕是比牛還要大不少了!”
香客驚魂未定,講時卻很興奮。
“林道長在這呢!”
七師兄指著旁邊的林覺。
“你就是林道長?”香客看著林覺,又摸出一封信,“還有一封書信。”
“是我,多謝。”
林覺一看那熊皮就知道了,定是那頭熊妖的。
不過他隻任由它放在石桌上,接著拿過信,見上麵用幾個歪歪扭扭的字寫著浮丘觀林道友親啟,便拆開看了起來。
裡麵也是歪歪扭扭的字。
因為字跡實在太醜,而且大小不一,對得也不整齊,看起來有些困難,好在措辭造句幾乎白話。
“……山下百姓見了熊妖,見了道友留的字,吃驚不已,報官之後,將熊妖扒皮揉製,縫好傷口,做成熊皮鋪蓋,送到本座山神廟來。”
熊字寫得異常大一坨。
揉字也改了兩三次,紙上幾個顯眼的黑團團,看得出費了很大力氣才寫出這個錯彆字。
林覺一邊想著一邊繼續往下讀。
“多虧道友留字,本座神廟香火大盛,這熊妖乃是道友與本座共同所除,這熊皮是好物件,本座用不上,便派鹿轉交給道友。可惜可惜,這熊胸前被本座頂得太爛,做成毯子之後自然就少了一截,那塊白色的月牙也沒能留下來,彆人都看不出是熊皮了。”
這山神對“本座”這個稱呼怕是有些執念。
爛字書信,送的卻是情誼來啊。
林覺微微一笑,收起了信。
小師妹和師兄都站在他身後看,看完之後,他們這才露出驚詫之色。
“什麼熊妖?師兄你什麼時候鬥了這麼大一頭黑熊?”
“就是我下山回鄉啊。回來你們都被鬨得不輕,就沒給你們說。”林覺很輕鬆的說道,隨即對旁邊聽呆了的香客道謝,“多謝善信跑了一趟,這麼大熱天抱這麼大一張熊皮毯上山來,想必熱壞了,我去給你倒一壺我家師妹做的冰鎮鬆針梨水,涼快一下。”
林覺便先去為他倒了水來。
便是鬆針密封做的氣泡水,加的秋梨膏做甜味,再讓狐狸吐氣冰鎮過,十分適合這個酷夏。
隨即將熊皮毯抱進屋中。
倒是有些意外——
原來那黑熊的皮簡直硬如皮甲,毛發又像鋼針,最軟的地方也比鬆針更硬,身死之後失了靈韻,又經鞣製,居然變得異常蓬鬆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