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師兄,扶乩之法又是如何修習使用的呢?”
道觀外院之中,三名道人正在掃地。
前幾天一場狂風驟雨,持續數日,昨日方休刮了不少殘枝碎葉進道觀,又在地上積了一層雨泥,太陽一曬化成了灰,貼在地上,很不好掃。
石板縫隙又長了些青草。
小師妹掃得最認真,樂在其中。
林覺則趁勢向六師兄請教起扶乩之法。
“終於輪到我了嗎?我還以為師弟你看不起我這扶乩術,不會來找我學呢。”
“怎麼會?”
“那倒也是。”六師兄說道,“這觀中的法術,就屬扶乩最簡單省心了,不學便虧大了。”
“是嗎?”
“我還能騙你嗎?扶乩這門法術你學起來最多十幾天,學會之後,能否找到乩仙另當彆論,若想走到極致,自然也需耗費常人一生心血,不過我們這門法術沒有那個必要,能用就行了。”六師兄說道,“師兄我當初就是因為天賦雖然不錯,但是實在懶惰,不願在法術上費精力,師父這才讓我學了這門扶乩。”
“這樣啊……”
六師兄說的倒確實是真的——
除了小師妹和大師兄沒得選,彆的師兄入門的時候,師父為他們選主修的法術,也是要根據自身天賦和性格喜好來的。
比如二師兄性格喜靜,能坐得住,能沉下心,便學煉丹;三師兄有一些俠氣,正好收豆兵;四師兄有顆純善之心,最適合與動物打交道;五師兄則單純對爭鬥之法不感興趣,便學醫術;七師兄貪玩好玩,便學戲術。
“山下之人扶乩往往是不用學的,靠的是與乩仙偶然結緣,或者乩仙自己找上門來,彆的方麵也是由乩仙出力,總之都是乩仙占據主動。
“我們則有些不同。
“我們的乩仙,是自己找的,自己選的。
“有道行與修為打底自然更利於尋找挑選乩仙,會法術就更好了。如此找到乩仙之後,也不像山下扶乩人,被乩仙推著走。
“還有彆的——
“比如請乩仙並非相隔天南海北也能請得來,神仙也不是個個都能一句話傳達千裡,距離多長,山下人全看乩仙的本領,因此很多請乩仙的人要麼隻在一個一州一縣之地,不能遠走,要麼便是乩仙跟著他一起走,或者說是乩仙去哪他就去哪。
“乩仙為你掙錢,你為乩仙掙香火嘛。
“我們則可通過這門法術,和乩仙一並出力,好比相隔千裡,乩仙傳二百裡,我們傳八百裡,便也能千裡之遙請來乩仙。
“這是看道行的。”
六師兄一邊掃地磨洋工,一邊對他解釋。
小師妹也豎起耳朵聽,隻是動作不停。
“再比如尋常人請乩仙,乩仙遠道傳來的力大多微弱,因此要用簸箕扶著、用線吊著,或是借乩身的手,才能寫字作畫。而我們請乩仙,便可自己用法力從旁協助,無論乩仙的力是強是弱,最多隻需將筆吊起來即可,甚至有的連吊繩都不用,筆自己憑空而動。”
“原來是這樣。”林覺點點頭,“那麼如何尋找挑選乩仙呢?”
“那要看你想找擅長什麼的乩仙了。”
“擅長什麼……”
“不必著急,也不必非想出一個結果,山下扶乩之人都是一個乩仙一個乩身,我們是修道人,專修此法,初時多找幾個乩仙也不是不可以。”
“還可以多找幾個?”
“可以。”
“那你和師父……”
“我和師父之所以都隻有一位乩仙,實是因為和乩仙相交莫逆,關係匪淺。人心不過巴掌大小,這等好友,交一位便已是用儘了力氣了,哪怕最開始尋得好幾位乩仙,時間一長,慢慢也隻剩一位常有來往的。”
六師兄說著頓了一下:
“何況我們詢問乩仙之事,大多都不是尋常事,是有些隱秘的,乩仙說得再隱晦,也有風險,若非關係密切互相信任,如何能隨便告知與你呢?”
“原來是這樣……”
林覺若有所思,覺得很有道理,隨即問道:“那怎麼找呢?”
“在這黟山之中就很好找。你學會之後,用秘法挨著挨著請,每天都去請。”六師兄乾脆停下來,對他說道,“妖精鬼怪與人一樣,無論是知識淵博的還是善於推算的,知道的東西多了,就想往外說。腦子裡麵裝的東西多了,不往外倒,哪怕不溢出來,也會脹得難受。因而隻要你心誠,五氣不雜品行不壞,總有山中年歲悠長的精怪來赴你之請。這是一個互相選擇的過程,不必心急挑選,實是人家也不見得看得上你。”
“知道了……”
“找到乩仙之後就好了,像是我,便都好久沒有再在這上麵花過功夫了,每日打坐睡覺,玩弄些自己喜歡的東西,類如彈琴、木工。”六師兄杵著掃帚對他笑道,“這才叫修道啊。”
林覺仍然滿臉思索之色。
觀中貓兒討厭得很,地上明明這麼臟,又明明見到他們在掃地,偏要躺在地上,掃帚來了也不肯讓。
若是掃帚抵到它們身上了,它們就扭過頭來,疑惑的盯著你,或者伸爪子來撥弄掃帚,亦或打著滾對你撒嬌。
連帶著狐狸也跟著這樣做。
“讓一讓。”
“讓一讓。”
兩道聲音先後響起。
本來狐狸是已經起身,打算要讓了,隻是餘光一瞄,見到道觀裡的貓都沒讓,便又躺了下來,翻轉肚皮無辜的盯著林覺。
“好的不學,儘學壞毛病。”
林覺隻好把它提起來,丟到一旁。
隨即繼續掃地,思索又憧憬。
自己需要一個擅長什麼的乩仙呢,他大抵已經有答案了,可是自己又能找到一個怎樣的乩仙呢?
……
山上雲卷雲舒,又是一段時日。
林覺倒學會了尋乩仙的方法。
於是再度來到浮丘峰頂。
按照六師兄所說,乩仙這個詞早已深入人心,因此世間也有約定俗成的一些規矩。
林覺腦中回想著六師兄的話: